与往前惯常设置晚宴不同,今年谢氏一族这场中秋团圆宴设在了午间,其中缘由简单,家主与其夫人晚间时需得去观灯会。 谢夫人对此不置可否,一来她干涉不了小夫妻的安排,二来,几日前她得了风寒,高热几天未退,最终同意了谢湛说让扶萱来操持省去她劳累之苦的提议。 说真的,她答应由扶萱来全权操办时,是有考验扶萱的心理在的,毕竟这位儿媳来自小家小户,往前她办的那些女郎之间交际用的小宴,与谢家这庞大家族的大宴不可相提并论,真要将此宴办妥当并非易事。 使她全然未预料到的是,这场宴被扶萱办地新奇有趣,热闹非凡,她委实难以用“好”与“差”来评论。 这是一场将锅灶搬出了厨房的宴会。 早在前一日,扶萱便挨个院子去通知过,今日的宴席上,除了饭是提前备的,菜肴全部当场做,让他们务必巳时末前到达,可挑喜欢的菜式,亦可自己决定其口味。 口味这事本是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偏好,女眷们对此跃跃欲试,从未进过厨房的郎君也不乏好奇,加之这算是家主夫人进门后第一次设宴,就是表面上他们也得给些面子,故而今日他们还当真早早到达了场地。 看着各房人领着自家的孩童,有些郎君亲自提着竹篮,饶有兴趣地在一排排菜、肉跟前选择要下锅的菜式,不时有孩童问“这是什么东西”,而大人们则看着菜旁的名称挨个回答,谢湛勾唇,对他身侧出这个“鬼主意”的人道:“不得了了,我当真娶了个贤妻,既搞了个现场的‘寓教于乐’,让我们家的子弟不长成那等五谷不分的蠢货,还能减少菜肴浪费。”
来自夫君的夸奖,扶萱极为受用,她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佯装谦虚地做作道:“这也有夫君的功劳啊,我还在犹豫每个人该拿几样才能避免他们觉得不够吃时,你就帮我拍板先只得拿一盘,待彻底吃完才可拿第二轮了,还是你想得周道!”
谢湛“啧”了一声,手掌不自觉地放在她腰上,一贯那般开口戏她:“真难得,扶女郎还知‘谦虚’二字如何写。”
扶萱大袖挡着半张脸,咯咯地笑了几声,也同他玩笑:“夫君是‘芝兰’嘛,在你跟前,我这般的‘尘泥’自然不够资格骄傲,还是看清自己的地位,谦虚些好。”
谢湛瞥她一眼,他一时没忍住,骨子里的劣根性升起,手摩挲了她几下,附耳低语:“夫人该知,长珩哥哥深陷在你这滩‘泥’里时,是何等甘之如饴,快活惬意,这可是别的都无法比拟的,没有夫人给我好处,我人生无趣啊,夫人又何必自惭形秽?”
扶萱即刻就听出了他荤话里的意思,她眸子顿瞠,面颊飞起红,瞪了他一眼,“莫将你闺房中那股子浪荡德行带出来!好歹你也是一家家主,你瞧瞧多少人看着你。”
话语虽是怒言,可那双眼中荡着如水光华,神色带媚,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谢湛看地心中发烫,目中再度浮起戏弄的笑意,继而得寸进尺地在扶萱腰间软肉上轻轻地掐了把,引得扶萱不自觉娇娇地哼唧一声。 二人虽然离人群较远,可视线中来往人影憧憧,保不准声音就被谁听到耳朵里,所以扶萱这嗓子只敢哼到一半,就被她极快地抿唇咽了回去。 被他戏弄到,她用指甲去掐谢湛的胳膊,低声怒道:“谢长珩!你这个混蛋!”
谢湛看着气怒交加的妻子,耸起肩膀夸张地“嘶”了声,扶萱用力的动作微顿,而后继续掐,“你莫以为卖惨我就饶过你了,往前你浑身都被箭矢射成了窟窿眼怎没见你痛?”
“何时有过?受了伤怎可能不痛?”
“就你西阳郡回来那夜,背上顶着个大洞还欺负了我两回,我全程提心吊胆,而你却说你不痛,让我放松——” 察觉自己被他引导着带偏了方向,大白日就开始胡言乱语,扶萱的话戛然而止,窘迫到耳尖通红。 谢长珩这个狡猾的郎君,偏偏要在她跟前展露他那轻佻至极的一面,她躲都无处躲,又被他带到了沟里! 被人暗骂的郎君面上见好就收,他露出一丝笑,揽她入怀中,柔声建议道:“回去换套衣裳,陪长珩哥哥观花灯去?”
看着打闹的二人携手远去的背影,谢夫人微微一叹,“你瞧瞧,可还有一家之主和一家主母的半分稳重?”
钟嬷嬷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而是道:“要老奴说啊,虽不够稳重,但是生动又有趣。夫人您也瞧得出来,只要在少夫人跟前,六郎的眉眼就柔软了不少,言语也比往前活泼了许多。前几日来看望您时,他还朝老奴笑了一次呢。”
谢六郎玉人之姿,才华横溢,自小就比同龄人优秀,人们对他的评价历来颇高,追随他的郎君和女郎皆不在少数,为了远离那些趋之若鹜般的热情,他常表现地与人疏离无比,将骄矜清高的性子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在公事上,此等性格倒是能免除许多困扰,可私底下,当真显得无趣、没人情味了些。 谢夫人心中赞同钟嬷嬷的话,面上却嘴硬地:“呵,还生动有趣呢,‘听风苑’我送过去的那干人,还不是被夫妻二人无情地责罚了大半。这不是在朝我示威还是什么?”
钟嬷嬷笑了声,“夫人哟,那可是您误会少夫人一直在喝避子汤不是?人就喝那么一回,您还冲到‘听风苑’去要教训人呢,若非南郡公得子,少夫人回了扶家一趟,您可不就要冤枉了少夫人,聊到彼此下不得台面了么?幸好回头少夫人查明了那院子里流传的传言,又叫府医来同你侧面解释了,她喝的那是调理身子助孕的汤,不是什么避孕的,否则这后头您不知还憋着气多长时日。”
被钟嬷嬷一阵见血地戳穿糗事,谢夫人剜她一眼,“你这个老婆子也被她收买了?”
钟嬷嬷捂嘴再笑了声,替谢夫人说出心里话:“老奴啊本以为少夫人行事独特,家世也不显赫,配不得六郎,担这一家主母也颇为勉强,可这几个月老奴与其他人有目共睹,少夫人出身虽不算优秀,但她聪慧敏锐,学东西学地极快,性子还活跃有趣。对外能管理好那么一个书院,城内到处都流传着她的美言;对内呢,‘听风苑’那些污蔑主子的人,她也是恩威并施地将人制服地服服帖帖。老奴自个觉的,假以时日,即使少夫人掌管咱们一府中馈也会游刃有余的。”
最后这话虽委婉,但意思很明白,是说扶萱未从谢夫人手中拿过这掌管权,不是能力不足,是她心中不愿争。 谢夫人又何尝看不出这些? 短短几个月而已,谢府中的奴仆们见她就一口一个“少夫人”,她有六位儿媳,别人的称呼前都有排序,独独到了扶萱这儿,就没了那“六”,直接称呼“少夫人”,其中的尊敬之意显而易见。 她认命似的轻叹一气,指着不远处,朝钟嬷嬷道:“去把那条鱼送去厨子那儿给烧了。”
钟嬷嬷笑着道:“夫人可是说的少夫人专门留给您的那条?老奴这就去!这可是六郎和少夫人亲自去钓回来的,可不可多得。”
** 谢湛同扶萱回了“听风苑”换衣,谢湛特意换了最初定情那日穿过那件,绣着几枝曼珠沙华的白衣,他手脚麻利,换完毕后,透过屏风看妻子印在其上婀娜的倩影。 谢六郎微顿足,而后脚步无声地行去妻子身后,在她未曾察觉时,目光从她挽了妇人发髻而露出的嫩白脖颈开始肆无忌惮地游曳,落在她后腰上细细凹着的一条线时,他按捺不住伸出一指去划了划。 “啊!”
冷不丁被人一碰,扶萱惊呼一声,将刚拿到手的衣裳抱在身前,转身就见她夫君面无表情,率先朝她陈述事实般地开口:“这里,我给你掐乌了。”
郎君面露愧疚,扶萱差那么一点就相信了他的话,微怔后她才瞪大眼,高声反驳:“你方才分明掐的腰侧,哪是后背?你又哄我,哼!”
谢湛“啧”了声,俯身向她,有些凉意的手指点在扶萱额间,眼中笑意盈盈,“夫人又变聪明了,想必你我二人生的子嗣当属大梁最优秀的那个。”
额心沾上清凉,扶萱身体往后仰,以躲避他的手指,谢湛却跟着她的躲避动作继续朝她俯身,呼吸缓缓地与她的交换,将她往后迫去,很快扶萱就靠上了背后的屏风,檀木框架上的凉意贴住肌肤,激地她瑟缩。 躲无可躲,眼见他的脸越来越近,口中又提及“子嗣”,扶萱心中咯噔一声,极不愿意相信他此刻的暗示。 可谢湛却将手指从额心划至脸颊,再划到她耳后,轻轻揉搓她的耳垂,凉玉般的嗓音撩她:“萱萱……” 扶萱最受不得他这样,俊美容颜尽在咫尺时,一边揉着她耳垂,一边用深情无比的眼神凝她。无论是他这样的美貌,还是他的神色,总让她渐渐沉溺,不出片刻,她的呼吸就已经紊乱,眼神不敢与郎君的对上。 扶萱心中暗自鄙视自己,自己这点定力,还如何拿捏她的夫君? 分明头一次是她主动勾他,怎是越往后相处,她就越处于下风,回回都由他掌控?尤其是近些时日以来,为了所谓的子嗣,她简直被啃到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扶萱垂眸转了转眼珠子。 终于在谢湛再度开口唤“萱萱”时,她扔掉手中衣裳,抱住郎君的腰,踮起脚将他喜欢的地方往上,去故意贴他,“长珩哥哥啊,你若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