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岭村，五月末。太阳煎烤着大地，空气灼热。老卫家门口围了一圈人。“谁俩没生过孩子，咋就他家动静这么大。”
“谁说不是了，都好几个孙子了还不满足，这老大媳妇儿也二十六了吧，这么大了还生。”
“诶，没听郑郎中说呢，这次是个闺女。”
“闺女有啥好稀罕的，啧啧啧。”
“从卫老大媳妇怀孕之后就没下过雨，不会是个妖怪吧。”
老卫家一片混乱，压根听不见外头的人都在议论啥。老卫家东厢房。卫老太太着急的看了一眼被子下头，给儿媳妇鼓劲：“用力，用力啊老大媳妇儿，看见孩子头了。”
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咋还没动静，莫不是这胎不顺当。卫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在心里念叨着观音保佑。“不行了娘，我没力气了。”
卫老大的媳妇儿周氏眼角挂着泪珠。昨儿夜里发动，到现在都四个时辰了却还不见孩子头，她要疼死了。“热水呢？给产妇烧的热水呢？”
周氏躺在产床上痛苦的呻吟。该不会真和村民们说的一样，她年龄大了，不好生养吧。痛楚一阵接着一阵，周氏疼的险些昏厥。“大嫂再用力，我刚才看见孩子头了。”
二弟妹钱氏端来热水，赶紧帮着周氏擦汗。卫老太太把一碗红糖水端了过来，喂给周氏，趴在她耳边。“听娘的，好好喘气儿，匀乎点，攒着点力气别叫。”
“好，好的娘。”
周氏眼角流下泪水，她和卫老大成婚多年，一直夫妻和睦。如今二人年龄都大了，这可能是最后一个孩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啊！”
周氏猛的用力，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三弟妹吴氏忽的瞪大眼睛：“血……娘！血！”
“快点，热水！”
卫老太太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双手合十祈祷。“观音菩萨呦，我老太太一辈子积德行善，保佑我孙女儿健康降生吧。”
东厢房顿时一片大乱，门外村民们议论声更大了。……此时村口不远处，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正奋力往家里走，路途平坦之时还会快跑两步。此人正是卫家老大，如今已经考上了童生，本来在县里书院读书读的好好的，可娘派人来说媳妇儿生了，这才急匆匆的和夫子告假往回走。怀这胎的时候周氏就孕吐的厉害，生产之时他定然是要陪在身边的，断然要快一些。太阳很大，卫老大热得发晕也不舍的休息，边走边絮叨。“絮儿身子不好，要是这孩儿是个能折腾的，只怕絮儿要吃大亏。”
“我得赶紧回去。”
他擦了把汗，眼前一阵阵发晕。距离村口还有一段。咽了口唾沫继续往前赶，结果眼前一黑，直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絮儿……”不知道躺了多久，卫老大摇头拼命想要看清前面的路。突然清凉袭来，他猛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走。“去哪？”
一个留着两撇龙须胡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拦住他的去路。卫老大觉得此人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防备的皱起了眉，却还是有礼貌的作了个揖：“小生家中有急事，还请这位先生让个路。”
他往左走男人也往左，他往右走男人也往右。便是卫老大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愠怒：“你是何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谁。”
男人轻笑，那张端正的脸突然变得铁青，整个人腾空而起，瓢泼大雨顿时把卫老大浇成落汤鸡。空中翻腾着一条巨大的青龙，盘旋而下，铁青色的脸与卫老大近在咫尺，鼻孔呼气险些把他吹飞。“年轻人，你说我是谁。”
卫老大登时瞪大眼睛：“你，你是妖怪！”
纵使他是整个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来就要跑。青龙轻笑，再次回到云巅。“年轻人，我是东海龙王，我女儿轮回最后一世，这一世过去功德圆满才能重回金身，她这次历劫要给你做女儿，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说完之后，那条青龙就不见了踪影。卫老大惊魂未定：“什么，什么女儿！”
“爹爹。”
话音未落，他就觉得大腿被抱住，低头见到个晶莹剔透的奶娃娃抱着他的大腿。奶娃娃笑的甜美，卫老大忘了青龙的可怕，心软伸手去抱，结果突然看见娃娃额头上的两个小龙角。“啊！”
“不！不！”
“啊！”
猛的睁开眼，还是大太阳，哪里来的瓢泼大雨！卫老大赶紧检查身上，却发现一点没湿。看来是中暑晕倒了做的梦。这世上那有什么龙王，真是做梦呢。他松了口气，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可现在媳妇儿都要生了，自己偏生在这个是个做了个奇怪的梦，是不是要有闺女了！卫老大顿时笑了。“好啊！我卫家这些年阳盛阴衰，可算要迎来一个闺女了！”
卫家三房七个儿子，要是一举得女是自己的福气。想到这里，也顾不得手掌擦破了皮，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往家跑。“絮儿挺住，为夫回来了！”
到了家门口就让这些无所事事的村民围住。“哎呦，是老大，卫老大回来了。”
“生个孩子还专门把读书的男人叫回来，真没用。”
卫老大脸色铁青：“诸位要是没什么事别在我卫家围着，毕竟是我家生孩子！”
“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气的门外之人议论纷纷。“读了两年圣贤书脾气可不小。”
“不就是生个孩子，谁家没孩子，有啥了不起。”
“走走走，等卫家再生个儿子可就有好戏看了。”
人群一哄而散。卫老大靠着门，松了口气。顾不上口渴，扑向产房门口：“絮儿！絮儿我回来了。”
“哇啊——”正准备推门进去，响亮的婴儿啼哭出现，天空顿时电闪雷鸣。他赶紧冲到产房前头，弟妹孙氏大声出门报喜：“生啦！生啦！是个大胖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