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课就迟到,没看过学院的规章制度吗?”
连夫子四十上下,方脸阔鼻,法令纹很重,两眼锐利,像随时准备啄人的鹰似的,既古板又刻薄。说话时,也是气势十足,让人不自觉的肝颤。楚燕儿幸灾乐祸起来。连夫子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罗。罚人的手段极为厉害。被他盯上,云轻绾有好果子吃了。“夫子想要如何?”
云轻绾无奈转头,看向连夫子,目光带着隐隐的挑衅。连夫子对她这桀骜不驯的态度气着了。本来想让她跟魏滺罚站。现在,他突然改了主意:“去罚抄院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坐下。”
当着全班的面体罚,无异于公开处刑。夫子如何?夫子就可以践踏别人的自尊吗?云轻绾笑了,抬眼直视他:“我虽然被分到黄班,可夫子你还未教过我什么,上来就让我抄校规,是不是过分了点?”
“我的夫子,我教你的第一课便是尊师重道。”
“尊师重道?”
云轻绾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轻蔑,“何为师?传道受业解惑也。学生有三个问题,若夫子能答出一道,我便尊你为师,任你责罚。若你答不上,便不配做我师傅。离开黄班如何?”
此话一出,全班沸腾。“这丑八怪真有种啊,居然敢跟连夫子硬刚。她知不知道,夫子是状元出身,博览群书,乃儒学大家。十国的名士都曾败在他手里,这丑八怪莫不是疯了吧。”
“她这就是自取其辱,这世上的学问,已经被连夫子研究透了,什么样的问题能难得倒他。”
“是啊,才来半天就退学,这丑八怪乃第一人也。”
……下面闹闹哄哄,云轻绾却只看着连夫子:“怎么,夫子不敢接招?还是怕我的问题,你答不出?”
连夫子气笑了。他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女娃娃。今日不挫挫她的锐气,她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好,只要是书中有的,我若答不出,自请离开皇家学院。”
不过是皇上硬塞进来的一个插班生,能问出什么高深的问题。连夫子脸上只有不屑。“这可是你说的!”
云轻绾也没多说废话,直接道,“《诗经·相鼠》曰: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请问夫子,此篇是讲妻谏夫还是臣刺君?”
连夫子哼了一声,张口就来:“当然是臣……”话说到这儿,他猛地止住。犀利的目光射向云轻绾。这丫头是挖坑给他跳呢。这篇的意思是,你看这黄鼠还有皮,人咋会不要脸面。人若不要脸面,还不如死了算啦。你看这黄鼠还有牙齿,人却不顾德行。人要没有德行,不去死还等什么。你看这黄鼠还有肢体,人却不知礼义。人要不知礼义,还不如快快死去。是《诗经》里骂人骂的最露骨、最直接、最解恨的一首。讽刺的也是上位者无礼仪。皇家学院的夫子地位虽高,却不舍党争,不问朝政,跟更不可非议国君。他若回答出来。难免引祸上身。云轻绾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夫子,请答。”
九公主看云轻绾胸有成竹,连夫子脸色发青,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心道,连夫子难道真的答不出来?连夫子磨了磨牙,脸色几变,最终松了拳头:“这题算我输了。”
“连夫子居然认输了,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真的假的,那丑女厉害啊。”
……班里的议论声更大了,说什么的都有。这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别班的学生都探头探脑都趴在窗口往里看。宣王是天班的,得了消息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他刚到门口,就听见云轻绾笑道:“夫子,第二题可听好了。还是出自《诗经》: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请问夫子,此篇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