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绾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火焰印记……杀害穆辛黎的应当不是大沥国的人。可人海茫茫,她去哪儿找啊?云仕詹说了半天,好像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就连她母亲哪族的,他也没说清。云轻绾十分烦躁。回到郡主府,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还在门口守着。看见云轻绾,急忙迎上去:“郡主,你请的人来了。”
云轻绾这才想起。她请了给她制作医疗用具的师傅来家里做客。“哎呀,酒忘了买。”
云轻绾想遣西门吹雪去宸王府搬两坛酒。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我带的有,郡主只要到场即可。”
云轻绾抬头,就见薛暮渊站在半开的朱门内。青衫落拓,潇洒不羁。他晃着手里两坛酒,笑的温柔缱绻:“郡主,请。”
云轻绾十分惊喜:“薛公子,怎么是你?”
“很意外吗?”
“有点。”
云轻绾进门,与他并肩往膳厅走,一路上都忍不住往他身上打量。薛暮渊泰然自若,任她看,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膳厅已经备好了酒菜。两人一落座,云轻绾便抢着给他盛了一碗芋圆粥:“这一碗,多谢薛公子救命之恩。”
薛暮渊挑眉。“若不是薛公子,我与云浩轩估计要曝尸荒野了。也是你给云浩轩服用的丹药吧?”
薛暮渊没辩驳。拿起碗,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很甜。”
到底是不是他?云轻绾又夹了一个鸡腿放进薛暮渊碗里:“这鸡腿,多谢薛公子为我还清债务,还替我置办了家具。”
薛暮渊拿起鸡腿咬了一口:“肉质软烂,正好。”
这是默认了?云轻绾坐回去,又倒了酒在两人酒盅里。举起自己那杯道:“再谢薛公子替我制出医疗器具,送我精钢九针。”
她目光灼灼。薛暮渊终于有些招架不住。轻咳了一声:“云姑娘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云轻绾笃定道:“恩人是你。”
“何以见得?”
“郊外林子设有阵法,寻常人很难进去;云浩轩服用的丹药,与之前你给我的培元丹异曲同工;阁下衣着低调奢华,单头上那枚飞羽流光簪,就值万斗金珠,十几万两对公子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薛暮渊笑了笑:“观察入微,逻辑通畅。云姑娘好眼力。”
“为什么?”
薛暮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眼看她:“我们不是朋友吗?对朋友,理当如此。”
云轻绾眼睛一眯:“只是朋友?”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薛暮渊嘴角带着戏谑,“难不成,姑娘觉得我对你……另有所图?”
“吃菜吃菜。”
云轻绾尴尬极了。人家仗义疏财,真心相交。她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该。再说,幽阁也是实力雄厚的江湖势力,她现在无权无势的,有什么可图的?她也将杯中酒饮尽,笑道:“能结交薛公子这样的朋友,我三生有幸。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薛暮渊心里畅快至极。最后一次与她喝酒,也是三年前了。如今,故人安好,什么都值了。“若你真要感谢,以后别再叫我薛公子,叫我薛大哥吧。”
“这……”云轻绾想了想,这人出手阔绰,多半是幽阁不缺钱,认了这样一个大哥,岂不是有个大靠山。“怎么?不愿?”
“怎么可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薛大哥,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从饭桌喝到了房顶。云轻绾发觉跟薛暮渊有说不完的话,好像俩人老早就认识似的。所谓一见如故,大抵如此吧。她抱着酒坛,两颊酡红,歪头看着薛暮渊:“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喜好?”
薛暮渊枕着胳膊,望着天边的圆月。晃着酒壶。脸上的表情很淡。有些人,哪怕失忆了,性子还是一点没变。只是,如今的她,肩上没了沉重的枷锁,似乎更加开心洒脱了。许久,薛暮渊才扯了扯嘴角:“或许,很多年前,我们真的认识吧。”
“薛大哥,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啊。”
云轻绾似乎累了,趴在膝盖上,闭上了眼,“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叫云落的,你还没找到啊?”
薛暮渊喝了一口酒。他想说,已经找到了。她只是不认得他了而已。最后,却只是沉默。“行了,别伤心了。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助助兴。”
云轻绾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开始高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她以为她唱的是王菲的《明月几时有》,实则像杀猪一般,没一句在调上。甚至吓哭了隔壁家的小孩。薛暮渊成功从悲伤的氛围中走了出来,忍无可忍道:“绾绾,要不,你还是喝酒吧。”
“你不喜欢听这个?我给你换一首。”
云轻绾一抬酒坛,中气十足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方圆十里的鸟兽都吓飞了。薛暮渊捂住耳朵,去拉她:“绾绾,我真没事了,你还是别唱了。”
云轻绾正嚎的高兴,用力一挣,差点从房顶摔下去。薛暮渊一把揽住云轻绾的腰,正要往里收,一股强横的掌风猛地朝他袭来。他挥手挡开,没想到,强横的掌力一击接着一击,让人难以招架。最后他肩膀被击中,跌落高空。云轻绾却稳稳的落到一个宽大的怀抱中。薛暮渊抬头,就见楚玄烨凌空而立,紫衣猎猎,冷酷逼人。怀中抱着云轻绾。“是你。”
“薛暮渊,看来昨夜的教训还不够。”
楚玄烨窄了窄眼帘,平湖般的眸中射出杀意,“本王说过,幽阁的人若再靠近本王的王妃,本王定将他碎尸万段。”
“战神好大的威风。”
薛暮渊丝毫不惧,拇指揩去嘴角的血迹,握紧了玉笛,冷笑出声,“人人都说战胜武功卓绝,今日在下倒要领教领教了。”
昨夜他被楚玄烨的人围攻,两方势均力敌。战事焦灼。后来,幽阁的探子来报,说云轻绾遇险。薛暮渊拼着同归于尽的打法,离开现场。他受了内伤,清鹤也没好到哪儿去。今日再与楚玄烨对上,他没多少胜算,可为了云轻绾,纵使死,他也绝不会退!眼看战事再起。云轻绾突然搂住了楚玄烨的脖子,鼻子几乎贴在他脖颈上:“薛大哥,你怎么变成了大冰块了?大冰块,你脸怎么这么黑啊?”
说着,竟然用头狠狠撞了撞他的脸:“小心眼,我都说了要替你取药,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拿不到金灵子……你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