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消失,云轻绾浑身一激灵。这人怎么会变成紫瞳?他,他是入魔了吗?云轻绾想到阿宁,想到大沥国人说紫眸代表妖孽,平静的心湖彻底被搅乱。恍惚间,木门“吱”一声开了。云轻绾蓦然回神,发现阿宁站在门框里。他又长高了些,头顶几乎要撞到门楣,可身量却更瘦了。精致的五官,出尘的气质,忧郁的神色,熟悉的好像在做梦。“啪”手中的琉璃镜掉了。云轻绾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竟带着颤音:“阿宁。”
阿宁瞧着她,弯唇一笑:“姐姐。”
真的是阿宁!云轻绾听到这句话,顿时泪如雨下。她想也不想,直接飞奔过来,抱住了阿宁。她手臂很用力,整个人埋在阿宁身上,哭的浑身颤抖。她没注意到,阿宁眼底一闪即逝的嫌弃和冷漠。“好了,我不是在这儿么?别哭了。”
阿宁用力掰开云轻绾的手,清清冷冷道,“如今,我是魔族少主,姐姐要不要跟我回无极宫?”
云轻绾抬头,正看到他蹙着眉,用手帕擦拭胸前的泪痕。云轻绾有一瞬间错愕。阿宁以前最粘她了,好不容易相见,他怎么如此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阿宁……”阿宁看向她,微微歪头。脸上尽是不解。那眸光仍旧澄澈,却让她新生内疚。云轻绾刚止住的眼泪,又涌到了眼眶:“……对不起,是我没及时赶回来,让你收了那么多苦。阿宁,你打我吧,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阿宁瞅着她,笑了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姐姐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知晓我发生了什么。要怪也怪大沥国的人,与姐姐何干?”
云轻绾抿了抿唇,还是有几分忐忑:“阿宁,你不怪姐姐么?”
“怎么会?”
阿宁握住云轻绾的腕子往外走,却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到我住的地方去。”
云轻绾自是不会拒绝。可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朝木屋看去:“之前是你在弹琴吗?你在屋中有没见别的人?”
阿宁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怪了。顾星澜明明去房顶探查情况,若没有进屋,那会去哪儿呢?阿宁见云轻绾迟疑,嘴巴抿起:“姐姐不信我?”
“怎么可能。这世上,姐姐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云轻绾踮起脚捏了捏他的脸蛋,转身朝她刚才藏身的地方跑去。阿宁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手不自觉的抹上了脸颊。这女人把他当什么了?动不动就捏人脸。云轻绾捡了七宝琉璃镜,很快又折了回来。笑眯眯的看着阿宁:“走吧。我已经留了记号在树上,顾星澜回来,应该知道”阿宁微楞。这里可是魔族,云轻绾竟然对他没有一点防备。阿宁带着云轻绾一路到了无极宫。这宫殿极大,里面更是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两人七拐八绕,最后进了一个极大的房间。这房间光线昏暗,穹顶很高,上面用碗口粗的索链,吊着一个极大的铜球。空气中隐约有股腐肉的味道,很淡很淡,云轻绾细闻,那味道又不见了。兴许是屋大人少,云轻绾总觉得这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偶尔有风吹来,云轻绾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便会冒出来。她搓着胳膊,四下看了看,问道:“阿宁,你在这儿还好吗?魔族的人……有没有难为你?”
“姐姐指谁?魔尊刑傲天?”
云轻绾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传闻中,魔尊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当年更是搅得九州十国动荡不安生灵涂炭。后来,受到重创,便龟缩魔族总坛,闭关修炼。这样一个魔头,会好好对阿宁吗?“姐姐大概不知道吧。我是魔尊之子,继承了他的魔血,天生紫瞳,生来就是妖孽。他对我自然是另眼相看。如今,他把整个缥缈峰的事务都有我处理,谁见了我,都要称一声少尊主。你说他对我好吗?”
阿宁说这些的时候,是笑着的。可紫眸却深了几许。事实是,他跋山涉水来到了缥缈峰,见到了魔尊刑傲天,跪在他面前,求他为自己做主。他说了自己的遭遇,说了夜无艳对自己的折磨。原以为刑傲天是他的父亲,总会对他有一丝怜悯。可惜,他错了。刑傲天不仅对夜无艳大加赞赏,还将教导他的重任,交给了夜无艳。他怀着满腔的恨意,来到魔族总坛,就是为了报仇。没想到,却跳进了火坑。在魔族总坛,在他父亲的眼皮子底下,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被更加肆意的凌辱虐待。直到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刑傲天才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瞧着,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的阿宁,说了这样一段话。“我有很多的女人,也有很多的孩子,可她们都死了,因为他们没有继承魔血,不配做我刑傲天的儿子。”
“你是唯一一个完美继承魔血的人,可惜你体内的魔力还未开启,根本不能为我所用。所以,我只能用寒冰毒催发,没想到,六岁那年,你竟然从魔族总坛逃了。”
“其实,我是亲眼看着你离开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追你吗?因为我知道,你这双紫瞳不会被世人接纳,你将受尽世人白眼,若没有我的人在暗中守护,你能被云相府的人捡了去,会安稳的待在枯井十年?”
“我盼着你魔力复苏的那一日,没想到,你这么没用,到现在都还是老样子。我还有三年的寿命,等不了你了。”
“你别怪本座心狠,因为……你本就是我为了练邪功而生。”
他说罢,转头朝夜无艳道:“去血池准备一下,晚上把他的血放干净。”
夜无艳抱拳:“是。”
两人先后离开。阿宁躺在床上,心如死灰。原来这才是全部的真相。他所受了十年折磨,是父亲有意为之,他身上的毒,也是父亲下的,他所有的惨痛经历,都因至亲而起。他的生死,原来早就被人安排了。那一刻,阿宁心如死灰。他闭上眼,泪水悄然滑落。胸口憋闷,浑身疼的麻木,单薄的被子仿佛有千斤重,一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他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最终带着悲愤、不甘、委屈、痛苦,永远的闭上了眼。也就在这一刻,阿宁体内的魔力爆发了。那骇人的力量,在体内疯狂游走。尸体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不知过了多久,咽气多时的人突然睁开眼,直愣愣的坐了起来。再睁开眼,那紫眸妖异的吓人。阿宁复活了。他拥有阿宁全部的记忆,两人却又截然不同。他望着满身的血的衣服,皱起了眉头,一副嫌弃的样子。这时,夜无艳带着刀走了进来。冷不防看到,下了床阿宁,愣住了:“你,你怎么能动了?”
“很意外吗?”
他勾唇一笑,邪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