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大约还不知道,虽是她伤了我,也是她救了我。我与她,已有了夫妻之实。”
楚玄烨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所以,我不会娶沐惜晴,雪姨还是告诉舅父一样,让沐惜晴早些另觅佳婿,省的错过了花期。”
“阿烨,你……你心里就没一点芥蒂?”
沐凌雪看楚玄烨的眼神,带着探究。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了,她最了解他的脾气。他母亲在世时,倒也调皮可爱,可他母亲死后,天祈皇族复兴的重担便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变得沉稳冷静,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表面上风光霁月,清冷温和,实则腹黑冷酷,锱铢必较。他若要施恩于谁,便让人觉得亲切贴心,毫无架子,实乃真君子。可他若厌恶于谁,那此人定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做事向来是走一步,看十步,从不会做无谓的牺牲。一个女人背叛他,伤害他,他竟全然不在乎,这……不像楚玄烨的为人。“不瞒雪姨。当初我接近绾绾,是看中了她的医术,想让她为我所用,可后来我发现,我怎么也无法掌控她。不管是怀柔还是施恩,她都能轻易看穿我的目的。对别人凑效的手段,对她却完全无用。哪怕我许她王妃之位,她答应的也十分勉强。我知道她不甘愿,可我已经弥足深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着了迷。大概是她与我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她的思想总是超脱于世俗之外。她的言行也总是惊世骇俗。她的勇敢、磊落、重情重义都让我钦佩。与她相处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跟她在一起都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惊喜。是我先动了心。以前,宸王府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可自从她来了,我便归心似箭。即便她伤我至深,我从始至终,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把她找回来,困在我身边。如今,我找回了她,便在无所求。”
楚玄烨从不屑于跟旁人解释。可沐凌雪不一样,她是他的长辈,他的至亲。他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也希望沐凌雪能接纳云轻绾。却不知道,他这番话在沐凌雪心头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天祈帝国于万年前覆灭,仅有身怀六甲的太子妃逃了出来。为了维护天祈血脉,多少人隐姓埋名,暗中保护,又有多少势力蛰伏四方,等待继承人陈臂高呼。带着他们重建天祈盛世。万年时光啊,他们祖祖辈辈一直等着这样一个人。直到楚玄烨出生。那夜九星连珠,天降祥瑞,帝星冉冉升起。三妹以骨血占卜,这孩子是帝王命格,是天祈圣皇转世,他日定能光复天祈帝国。于是,在他幼时,便以命相搏,杀死从时光裂缝进来的鸣凰族人,进入锁妖塔,扭转乾坤。楚玄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雪姨狠狠掐住手掌,勉强压住火道:“阿烨,你还记得你母亲进入锁妖塔前,叮嘱你的话吗?”
提起母亲,楚玄烨眼底有些黯然:“杀尽叛国者。”
“你当初对鸣凰族的痛恨只增不减,几乎将所有鸣凰族人赶尽杀绝,就连他们那代最杰出的族长,也被你逼的跳了万丈魔窟,你现在在干什么?”
雪姨提起来,就气的浑身发抖,“谁能想到,当年那穆辛黎竟偷梁换柱,将那女娃娃给藏了起来。阿烨,你喜欢谁都成,唯独那云轻绾不成!她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敌!是害天祈帝国毁灭的罪人之后。”
说到最后,雪姨几乎是嘶吼而出。她看到过三妹的惨状,也会知道她以柔弱之躯,拉起一个大沥国有多不容易。她此次来,原本是想劝阻两句。若楚玄烨实在不从,便只能让她与沐惜晴共事一夫。等那女人入了门,她再找机会动手不迟。可听到楚玄烨一番剖白,她发现事情很严重。楚玄烨已经彻底被那女人给迷住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楚玄烨堕落下去。“阿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那个女人。我饶她一命。”
楚玄烨的眸子也沉了下来。“雪姨,万年前发生了什么,你、我,包括我母亲也未必知道真相,若杀尽叛国者,我身上的毒素才能解除,那为何,绾绾能将我体内的毒素根除?”
楚玄烨看着沐凌雪,耐心解释,“或许万年前真有什么误会?亦或者,这本就是心怀不轨的人所布的局。”
“阿烨,你为了替她开脱,连祖训也敢质疑?看来,那女人真的不能留了!”
沐凌雪说罢,身影一闪,直朝丹鼎谷掠去。楚玄烨见她气势汹汹,立刻加速,拦住了沐凌雪,“雪姨!你要做什么?你若敢伤绾绾,别怪我对您不敬。”
看着楚玄烨紧绷的俊脸,沐凌雪痛心道:“阿烨,你要为那个臭丫头,对我动手?”
“我也不想。”
楚玄烨说着,已将内力调动了起来。战意很明显。若沐凌雪再往前,他不会手下留情。沐凌雪震惊至极,这孩子什么时候对她这般较真过。从他被那女人所伤抬回青门,到如今,才几个月,楚玄烨竟再度被那个女人迷惑?这女人当真是不简单啊。她还记得,当时阿烨在屋中差点把肺咳出来。送去多少汤药,他都不肯喝。伤病交加,几度在鬼门关里转悠,不愈合的伤口鲜血直流,屋中的人都哭了,就连陆神医脸上都是凝重心疼之色。偏他面无表情,像一具不知痛觉的木头人。从前,她对云轻绾没任何兴趣,现在她倒想见识见识,这云轻绾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媚人手段!沐凌雪敛了怒色,看向楚玄烨:“今日我来,一是让你尽快与惜晴完婚,二是,让你回青门主持大局。你舅舅被人所伤,卧床不起,他生前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和青门,你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回去一趟。”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听闻那女子医术极高,不如带她一起回去。若她真能治好你舅舅,我就不再阻挠此事。”
楚玄烨有些迟疑。青门是他的暗势力之一,也是他最有利的拥护者。同时,因为姻亲关系,他与青门不似主仆,更像娘家。青门与雪堂主也多以长辈的身份与他相处,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他没打算把云轻绾带回去。“怎么?连让丑媳妇见一见公婆,你也不肯?”
沐凌雪加重了语气,“你若不想认我们这些亲人,我也不勉强你。你不用管你舅舅的死活,我再为他另寻医者就是,绝不敢劳烦你的心上人。”
话说到这份上,楚玄烨不能再推辞。他道:“好。我带绾绾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