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热情和嘴甜，只是亲切的对她笑笑，打了个招呼，就坐在柴霏的身边给她洗杯子倒茶水，听她们俩聊天。李小可看似热络的寒暄，但明显心事重重，迟迟不说自己的事情。“听柴霏说秦先生你这段时间去了纽约出差，刚回来的吗？”
李小可问道。“嗯，一直在那边处理些事情，今天早上的航班，赶回来陪她过年。”
秦匪说着还望了柴霏一眼，眼神柔情似水。柴霏一阵恶寒，想着今天他们是来唱双簧的，就生生忍住了驳斥他的心。“秦先生对柴霏可真好。”
李小可真心羡慕，但想到了自己的事情，眼神充满了失望和落寞。“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么多年都这样。”
他垂目笑着，没有看柴霏，反而显得更深情缱绻。柴霏有点忍不下去了，怕他太给自己加戏，再说出些什么话来，赶紧转移了话题。于是跟小可聊起了她女儿，说到孩子李小可话又多了起来。说孩子在老家调皮的很，自己不在她身边，姥姥都管不住等等，秦匪对各种女性话题信手拈来，育儿也聊的头头是道，于是气氛融洽了起来。秦匪眼尾扫着柴霏，她会意，好似不经意的在弄手机，马上发出了一串电话铃声，于是说出去接个客户的电话，就打着电话离开了。柴霏走到门口无聊的转悠了几圈，今天的天高云淡，朗阔的星空都有一种恬静的感觉。她看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一直忙忙碌碌，感觉自己很久都没有抬头仰望夜空了。她想着秦匪会怎么跟李小可说，是要把自己投资失败的事情拿出来卖惨，说明市场风险很高嘛。四周都是餐厅和马路，没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她不知道秦匪要谈多久，也懒得找地方坐了，就站在风中吹了大半个小时冷风，直到开始打第一个喷嚏，才收到秦匪的信息。“搞定了，回来吧。”
柴霏急忙赶回餐厅，看到李小可低着头在哭。柴霏惊讶，目光投向秦匪，意思问怎么就突然这样了。“柴霏回来了。”
秦匪眼神示意李小可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回去再说。“我们送小可回家先吧。”
李小可眼睛已经通红，她求助似的看着秦匪，抽泣着说，“那等我把钱先取出来，再给点时间，我到时候再问他是怎么回事。”
秦匪不答话，只是充满同情的看着她。李小可情绪崩溃，趴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我相信他，真的相信他，他不是这种人！”
柴霏不知道事情到哪一步了，也不好说话，过去搂着她表示安慰。“先回家吧，睡一觉，明天再做决定，好吗？”
秦匪声音柔和，像是低声哄一个孩子。李小可泣不成声，算是默认了，秦匪和柴霏把她从座椅上扶起来。她随着他们走，一手掩面，不想让人看见她这个样子。两人把李小可扶上了车，柴霏坐在后座陪着她。秦匪安静的开车，没有说话，但是散发着一股温和怜悯的气息，让人心神宁静。她从后面看秦匪，她发现他的侧颜的线条在这明暗不定的光影中，很有美感。李小可在车内渐渐停止了哭泣，安静了下来，转过头痴痴的看着车外的夜景发呆。等到送她下车的时候，秦匪探头伸出窗外，“好好睡一觉，不要做什么冲动的举动，就当没事发生。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她失魂落魄的点点头，谢绝了柴霏送她进屋，自己转身关上了单元门。“她这样不会有事吧？”
柴霏担心的问。“应该没事的，她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消化这件事。”
秦匪对她挥挥手，“上车吧。”
柴霏两步一回头的上了车，落座之后望着他，“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跟她说的，她变成这样。”
“我就是告诉她了我两天查到的信息和我分析她这个事情的逻辑。”
秦匪说。“怎么说？”
秦匪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我已经跟你提过，她投资的那个基金，确实是存在的，代码什么的都是真实的，是伦敦一家低调而扎实的小对冲基金公司，规模不大，历史业绩很好，而且确实是邀约制，不公开发售。”
“嗯，早上你说了，从表面上看那个人的履历职位，基金公司都是真实的，网址我们也查过，是官网。她应该之前也查过的，才这么相信。那你怎么让她看出破绽的？”
柴霏沉吟道。“我告诉她基金是真的，但是我怀疑她登陆的网站是假的，是个钓鱼网站。然后她当我面登了。”
秦匪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她输入的网址，确实没错，但是她不能直接登录，每次登录都要用男人的邀约码才行，我指给她看了那个邀约码就是很隐秘的跳转链接，其实真正登上去的网站已经是骗子的网址了。”
“原来是这样！骗局果然无处不在。骗她这样一个单身妈妈的钱，真是完全没有良心。”
柴霏气愤的说。“登录网站跳转这样的小trick我十年前在硅谷就做得出，只是现在跳转的更隐秘了。其实A厂那么多都是搞技术的，都不用像林以寒这样的技术大咖都能看出来。”
秦匪提到林以寒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柴霏当做没看到他挑事的眼神。“只是她愿意相信骗子给她编的梦，不想告诉别人。”
柴霏感慨道。“这算是杀猪盘了，太卑劣了！这个骗子也真是恶心，利用她感情上的单纯，而且能把她骗得这么死心塌地的，想想真是恐怖。不过我真的很难理解怎么会这么相信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呢。”
“这个杀猪盘设计的高明，不像普通的冒出一个美国大兵要跟你谈恋爱给你五百万，需要你来付汇款清关各种费用。也不是微信乱加的，甜言蜜语加简陋的博彩网站，利用人直白的贪念带你赚钱带你飞。”
秦匪总结道，“这个杀猪盘是为李小可这种见过世面的高级白领定制的，很高级。人设不是坐拥几亿家产的寻爱富二代，而是比高级白领再高端一点点的外资行技术型金融男，工作地点香港又伦敦，还是离异无孩，长得也中等，这样是金融专家，又不显浮夸，高端又接地气，哪方面都比理性但想寻求真爱的女人高一些，又不至于太遥不可及。”
“这个人设算是费尽心机了，而且也要真有两把刷子，纯会甜言蜜语哄人还不行，小可这样的本身就是在大公司做HRBP的，工作上接触的都是精英，很low的骗子她肯定不会上当的，而且在感情上她还有些自卑，面都没见过就能打开她的心房，让她那么坚信不疑，肯定是专业骗子了。”
柴霏问，“那人设的职位和名字肯定也是假的，跟网站一样，有一个真实的这个人，但不是这个骗子。”
“肯定是的，我有在汇丰的朋友已经帮我打听出这个真人的情况，跟人设差不多，现在是外派在伦敦，但是我没让进一步联系，并不知道这个人和骗子有什么关联，以防打草惊蛇。”
“对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没有钱财的损失，要先确定钱都拿回来了。”
柴霏一心只想钱的事情，“感情被骗就骗了，受伤的心总能恢复的。”
“你真是现实的女人，感情在你这这么不值钱吗？”
秦匪斜着眼瞅她，“李小可有你这么爱钱就不至于这样了，我告诉她已经跳转到了钓鱼网站她还是不敢相信，她一心想找那个男人要个解释。”
“啊，那她账户里的钱已经都取出来了吗？”
柴霏紧张的问。“没有。”
秦匪知道她的意思，“所以我也让她不要打草惊蛇，把钱取出来再说。她说现在还在封闭期，每周只能取一次，就是明晚才能取。”
“她账户里还有多少钱？”
柴霏揪着心。“不知道，她不肯说。她只是哭，说相信他不是骗子。”
柴霏沉默了，过了一会开口，“要不直接报警吧。”
秦匪摇头，“这种境外的钓鱼网站侦破难度是很大的，况且钱到了骗子的网站，肯定已经转出去了。报警一时半会根本拿不回钱来，不如让李小可想办法跟骗子周旋，拿多些钱回来的机会更大。而且重要的是李小可现在还不能接受现实，不想报警。”
“都到这种时候了，瞎子都能看出来是骗局，她怎么还不肯信呢？她被骗子洗脑了吗？”
柴霏觉得不可思议。“沉没成本太高了。”
秦匪沉吟道，“很多受害者都是这样，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但需要一个时间缓冲来接受自己被骗的事实。她们会给骗子找一万个理由来相信他，因为承认了就是真的受到伤害，不可挽回了。”
“希望她能冷静下来想清楚吧。”
柴霏叹了一口气，陷在座椅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之前也怀疑过，但是她坚信他的话，不肯透露更多，当局者迷。她一直很抗拒说这个事，你是怎么说服她让她当你面登录网站的？”
“我跟她说，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不会这样的。”
车停在了柴霏小区门口，他的目光悠悠的投向了身边的柴霏，落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