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挂了个发烧门诊，柴霏刚送秦匪进去，小赵给她打电话说客户的事情，于是她就走出去走到外面草地去讲电话。早上雨已经停了，到这时候露出了半个太阳，雨后天晴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宜人。柴霏结束了电话后，心情很好，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正往回走，经过国际部妇产楼的时候，突然身边冲过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边大喊着一边疯跑。她转身看去，医院里活动的都是老弱孕病，这熊孩子乱跑也没家长管，多危险。果然看到一个女人看到疯玩的小孩有点惊慌的闪躲，一脚踩到了路坎上，打破了身体的平衡，踉跄的往旁边摔去。柴霏连忙几步冲过去扶住了她：“小心！”
“谢谢！”
女人抓住她的手，重重舒了口气，“好险。”
“孙女士？”
柴霏惊讶的发现面前的女人是孙玲。“柴小姐，是你啊！”
孙玲站好，皱眉扭过头看那个跑过去的小孩，他早已欢蹦乱跳的跑到了对面那栋楼里，可能他家长在里面看病。“熊孩子没家长管太危险了，在医院里乱跑。”
柴霏叹气，“你没事吧？”
孙玲摇摇头，心有余悸：“没事，多亏了你，要是在这摔一跤，我这半年的苦就白费了。”
柴霏抬头看国际部的妇产楼，估摸着孙玲是来做产检的。“那太险了，吴先生没有陪你过来吗？”
“他今天有事，我自己过来的。我刚做完产检，年纪大了怀孕不容易，扎了好多针，一个月前做的受精卵植入，现在还不稳定，每周要来复查一次。”
她眼中透着疲惫，没有多少即将做妈妈的喜悦感。“吴先生和你是大学同学，一路走来，肯定很疼爱你，对你很好，才能让你下这个决心。”
孙玲淡淡一笑，“柴小姐你还不到三十，还没结婚吧？”
柴霏马屁拍到马腿上，有点尴尬的点点头。“年轻真好，还有很多浪漫的幻想。要是吴科真那么体贴，感情那么好，那大概早就生了，不会等到这时候来遭罪了。”
柴霏控制住自己震惊的表情，孙玲一直是那种很有距离感，不会跟不熟的人说这些私事的人。她继续说，“婚姻没那么激情和浪漫，想想大学到现在，在一起都二十年了，两人在一起就像双人划艇，目标要一致，节奏要相符，才能和谐。可是这个难度......”孙玲揉了揉眉心，今天的她疲惫而有倾诉欲，“算了，反正大体过得去也就这样了。以前我不想生，一是为了事业，生还是升总是很难两全，二是觉得有孩子也是靠自己养，也指望不上他，何必吃这个苦呢。现在年纪大了，也明白过来，生孩子不是为别人，要看自己怎么想。而且他也很想要个孩子了，态度表现也还算让人满意。既然是这样，现在我也有能力给我的孩子创造很好的条件，而且他的父母还可以帮忙。”
“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最重要。”
柴霏颔首。孙玲捏了捏自己的后腰，舒了一口气：“是啊，明天去把房子的事情签下来，也算是又完成了一件事。就等下个月把证给领了，就走正式流程了。”
“这次没考虑用您先生的名字买房吗？”
柴霏委婉的问，毕竟如果他们的感情没有那么好的话，离婚腾出房票来买房，后面假离婚变真离婚而打架的夫妻柴霏也见过。“他的征信记录不好，也没有足够的银行流水和税单来贷款。还是要用我的名字来买的。”
孙玲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离婚协议上价值三四千万的两套房都在他名下，我就只有股票账户和要买房首付的四百多万现金了。算是净身出户了。虽然感情平淡，互有不满，但是毕竟二十年的感情了，现在还是为了孩子才要买房，再怎么样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吧，要不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柴霏很认同她的话，虽然她在直觉上并不喜欢感觉有些鸡贼而反复无常的吴科。但人家夫妻二十年的信任和了解让他们共同做了这个决定，她表示祝福。秦匪打了一针，出医院的路上，柴霏跟他聊起了刚刚偶遇孙玲的事情。“是不是结婚久了都会这样平淡和将就呢？”
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人间百态，没有绝对的，可能趋于平淡是人的本性，荷尔蒙总会消退。但是我不觉得将就也是必然，人都有选择，选择让自己变得更好还是更坏，选择去迁就爱人还是保持自我，选择面对诱惑和困难的时候忘不忘记自己的初心。只是很多的选择是在不知不觉中做的，本心驱动的，很多人只看到最后的结果。”
秦匪说得很淡然。柴霏一双明眸认真的看着他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秦匪对她一挑眉，“怎么，说得不对？”
柴霏抿嘴笑：“我本以为你会说些甜言蜜语的话来表衷心。”
“你想听那些吗？”
他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柴霏笑着摇头，她与他是十几年的好友，彼此相知了解，她总会与他分享心情和感受，也喜欢听他云淡风轻的说出他的观点。他与她不同，她务实，脚踏实地看着眼前。他缥缈，总有哲思让她耳目一新，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她并不想用一个知己去换一个只会哄她开心的男朋友。“对你永远坦诚就是我的衷心。荷尔蒙会消散，但是人的本性不会变，共同的经历不会变，心底的认同感和依恋不会变。”
秦匪拉过她来，十指交缠，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我只想每个选择都是能跟你走近的选择，你就是我的初心。”
柴霏面颊泛着桃花，眼里皆是蜜色，冷哼：“还是开始连哄带骗了。”
可是恋爱中的人谁不喜欢听蜜语甜言呢。秦匪又故意哄了她几句，转移了话题，变得正经起来，他主动说起现在公司的状况。柴霏一直没有直接问他，一是不想在这种关系下过问他的财务状况，二是怕他现在已经濒临绝境，她过多的关注会给他更大的压力。他坦言现在还没有渡过危机，资本市场是在回暖，目前持有的仓位有可以活动的空间了，但是之前爆仓严重，损失了大量的本金和客户的信任度，现在公司可调度的资金在一千万多。这次去上海谈的新的合作项目是打算把现有的技术团队做一个转型，从虚拟币的前端和托管，改为技术支持为主，做一个技术软件为各个平台做技术服务。这些年的积累，行业内资源和名气还是有的，已经跟几个主要的平台签订了合作意向。所以目前会裁掉部分营销部门，新招产品开发和技术管理。柴霏听起来觉得这个路径还比较可行，稍稍放下心来。“做后台的项目也好的，比较踏实。币圈那些钱都跟浪似的，来时汹涌澎湃，赚得太容易，去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虽然是刺激，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踏实点我才安心。”
柴霏稍稍放下心来，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我知道，你就是个老黄牛嘛，脚踏实地。”
他自嘲的一笑，“你看到头来还是要借住你的房子。”
“我蹭了土豪那么多年的好处，好歹给了我个扬眉吐气的的机会嘛。”
她笑容温暖，体贴的安慰，“选个靠谱的赛道，不求快，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我还要攒钱成为你客户呢，要不到时候怎么跟丈母娘交代。”
他低头笑笑。柴霏知道他之前在车上听到她妈问新男朋友有没有房子了，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背，温柔缱绻，“不着急，买房装修很累的，以后再照顾我生意吧。”
秦匪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的摩挲着，无言的情绵意长。晚上秦匪定了一家私房菜来弥补情人节没有一起正式晚餐的遗憾。这家私房菜是在一个商住大楼里的，大楼并不高大上，十几年的半新不旧的老楼，在顶层二十八层，对外没有招牌，非常隐密。一共就5个包间，装修风格都不同，而且每一间都是独立的，看不到别间的客人，隔音也好，注重私密空间，都有落地玻璃窗，可以看海景。秦匪定的是一间日式榻榻米风格的，房间不大，容纳两人至六人用餐皆可。柴霏没有来过这种私房餐厅，她脱了鞋子踩在榻榻米上，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很是满意，“这个楼外面看着那么普通，看不出这顶层的装修和view这么好，还是有钱人真会玩。”
“这里的菜很不错，什么风味都有，厨师是米其林三星出来的。”
秦匪微笑着看着菜单。“在这里吃什么无所谓吧，我怎么觉得像是适合偷情来的呢？”
柴霏用食指挑着他的下巴，笑得诡异，“以前常来呀？”
秦匪无所谓的耸耸肩，斜眼看她：“你不是喜欢偷情的感觉吗？我是照顾你的品味，在公司都不肯并肩跟我走，还跟我商务握手，嗯？”
“哼，左右言它。”
柴霏把玩着手里的粗陶茶杯，好似不经意的抬眼看他，“这茶真香，说说看，以前带过几个妹妹来过？”
“我本想想点个糖醋排骨的，看来不必了，这里的醋已经满了。”
“不问了，谁还没点小秘密呢，大家都不要问，互相尊重隐私嘛。”
柴霏不想显得那么在意，轻哼一声，满不在乎的撇过脸去看海景。“什么秘密？还有我不知道的男人？”
秦匪有点按耐不住了。“好笑，你一年才见我几次，何况有四五年都失联了，你才知道几个啊。”
柴霏微扬着头，如春风拂面。秦匪放下菜单来按住她的手，“我没有跟女人来过这里，每次都是跟客户，这里环境好，菜又好吃，谈话又私密，有的客户注重隐私，这类投资不想让人知道，不去公众场所就餐，所以会选这地方吃饭。”
“哦，知道了。”
她淡漠的点头。“那你呢？”
“我什么？我的秘密当然不能随便说。你点菜吧，我先去趟洗手间。”
她坏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跳着出去拉开了房门。柴霏从洗手间出来门廊那正好没有服务生在，她看着几个包间的门一时有点想不起来刚刚是从哪间出来的。她觉得应该是从左手边过来的，但这里都很私密，她不能冒失开门进去，于是在那个包间门口想等等看。没料到这一站，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四号情人节只能十五号过，还要我高兴？我跟你说，你要是这次还不能离婚，我就直接去跟你老婆摊牌！”
柴霏心里苦，这一站门脚还真成趴墙角偷听了，她心里暗叹这秦匪还真是会找地方，果然都是偷情的来的！于是她赶忙抬脚要走，还是听到男人哄那个女人的声音。“宝宝，就再忍半个多月了，谁叫现在还有离婚冷静期这个烦人的事情，现在一切都按部就班了，到时候什么都是你的。”
柴霏的抬开的脚步僵了僵，她听这男人的声音如此熟悉，一个名字在她脑子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