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苒正想着怎么才能让白莲花离开的时候,温妍就拉着田恬进来了。田恬似乎有几分胆怯,躲在温妍的后面,眼睛不断地朝着轮椅上的老太太扫描......此刻,老太太仍瘫在轮椅上,两眼微眯、嘴唇微张,仿佛奄奄一息似的。也正是因为突然进来了两个人,白莲花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忌惮,但嘴里还是没有停止嘀咕:“我们家老吴在冬韵可是辛辛苦苦贡献了几十年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倒好,落了这么个下场.......”白莲花话还没说完,温妍就沉着脸问道:“这位大姐,在冬韵干十多年的人不在少数。有能力又肯干的人,光明正大地升了职!混日子的人,有一部分被全退了,还有一部分虽然现在还在这里继续混着,但也不可能混得很好。万一表现不好了,结局也只有劝退这一条路可走!”
温妍话音未落,白莲花就有些慌了:“劝退?你的意思是要劝退我们家老吴?”
温妍笑了笑,缓缓抬起双手,抱在了胸前:“对,不管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拿钱白养闲人的!”
一直躲在温妍背后的田恬似乎也被感染了,随即超前迈了一步,学着温妍的样子,将双手抱在胸前,虽然声音有些抖,但气势很足:“对,我们绝不白养闲人!更何况,还是带着家属老闹事的闲人!”
本以为,她们这样一闹,吓到的会是白莲花。却不想,田恬话音未落,一直躺在轮椅上奄奄一息的老太太突然跟触电了似的站了起来,指着温妍和田恬问道:“你们......你们刚才说什么?要劝退我儿子?”
老太太的这番举动,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白莲花本尊!此刻,她下意识地朝着安苒看了一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安苒顿了顿,然后笑着看向站在地上的老太太,说道:“老奶奶,您来这么久,我都没给您敬茶。真不好意思,现在给您补上吧?”
安苒说罢,从桌子上端起一杯茶,朝着老太太走去。老太太见状,也朝着安苒走去,走到安苒跟前的时候,她诚惶诚恐地问了一句:“安总监,我儿子不会被劝退吧?”
说罢,一瞬不瞬地看着安苒,像是在等待着她的答案。按理说,她们联合起来在自己面前演戏,这种行为足以让人厌恶。可是,毕竟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八十多了,此刻她眼中的期待,让人无奈又心疼!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还要为自己的儿子担惊受怕,还要配合儿媳上演这样一场劣质的戏码!真是可怜又可悲!当安苒将茶水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发现她的手竟有些抖,不知道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受到了惊吓。安苒见状,连忙说道:“老奶奶,您不用太担心。如果吴志文接下来表现好,考核合格,肯定不会被全退的。”
“哦.......”老太太刚想说点儿什么,突然听到白莲花突然猛咳了一声。老太太下意识地朝着白莲花看去,白莲花正沉着脸,朝着她使眼色。老太太有些不知所措,手捧着茶,愣愣地站在那里。安苒正要说点儿什么,温妍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了:“这位大姐,您婆婆都有八十了吧?”
白莲花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今年刚好八十整,不容易呀!如果不是有困难,我们也不至于.......”白莲花话还没说完,温妍就笑了笑:“确实很不容易!但是,人没必要将困难当作自己的筹码!”
“这.......”白莲花似乎想要辩解。但温妍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刚才,该说的安总监都说了,如果吴志文真的是因为惟韵的某人受了伤,惟韵一定会负责到底的!但如果不是,您知道您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
“是什么?”
白莲花显然有些怕了。“是敲诈勒索,弄不好得进局子的!”
温妍沉着脸,看起来有点吓人。恶人还得“恶人”治,温妍的这一招,还真将白莲花给吓怕了。紧接着,白莲花愣在那里好半天,大气不敢出!过了几分钟之后,白莲花便推着空轮椅走出了安苒的办公室。老太太也不再坐轮椅了,诚惶诚恐地跟在白莲花的后面,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回头好生叮嘱:“安总监,您可要行行好,帮我们家吴志文说句好话呀,他可不能没有工作呀.......”白莲花和老太太走后,温妍和田恬才走到安苒的身边。安苒看着眼前这两位外表弱不禁风的“女将”,不由地感叹道:“我真没想到,你们俩竟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温妍笑了笑:“这个时候我们不站出来,还等什么时候?你是总监,有些话你不方便说,对待‘外人’也不适合过于严厉。但我和田恬不一样,在这个时候,我们不需要过多地考虑个人形象。”
安苒笑了笑:“总之谢谢你们,我没想到,田恬也这么给力。”
一直沉默的田恬听了安苒的话,突然笑了:“其实.......刚才我有些怕的。毕竟那位白大姐那么胖,如果她真跟我们动手,我们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田恬的话把安苒给逗乐了:“她就算再怎么傻,都不可能跟我们动手的。”
“为什么呀?”
田恬又恢复了一脸的天真。安苒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因为......我们人多力量大呗!”
田恬看出了安苒是在说笑,于是附和道:“是团结力量大,我们是一个团队!”
“对,我们是一个团队。”
安苒点头道。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暖流。虽然来了惟韵这么久,可是大家一直各司其职,很少像今天这样,联合起来去办一件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时间也很短,但“团队精神”却体现出来了。田恬走后,温妍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安总监,其实你今天的反应,令我很意外的。““比如呢?”
安苒问。温妍想了想,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是很有主见,很有原则性和边界感的。为什么这一次,你处事这么优柔寡断?”
“优柔寡断?”
安苒自己都有些意外,然后又问道,“我确实有优柔寡断吗?”
“嗯。”
温妍点头,语气笃定,“比如刚刚你面对老太太的时候,好像很心疼她似的。当然了,我也知道她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卖惨,确实很可怜。但是,她的出发点就是错的,根本不值得同情。”
安苒听罢,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确实,我也知道她不值得同情。但是,她的样子确实让人狠心不起来.......”安苒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温妍显然对安苒给出的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很快便反驳道:“可是,没让你狠心啊,你只需要按照规则办事就行了。”
确实,按照规则办事,这个道理安苒一直都懂,这也是她经常跟人资部的员工讲的一句话。此刻,她真的很想跟温妍说出自己刚刚见到老太太那一刻的真实感受,但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能说出来。刚刚,当她看到老太太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脑子里闪现的是她刚刚进门时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两种状态的鲜明对比,足以让她对老太太没有任何好感。但,当她看到老太太眼中的担忧和期待,看到她眼角的皱纹时,脑海中竟闪现出奶奶的音容笑貌来.......在她的童年时期,奶奶是唯一给过她爱与温暖的人。但,这一切有过于短暂。所以,在奶奶离世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旦看到相似的眼神,相似的皱纹,甚至是遇到和奶奶年龄相仿的老人,她都会想起奶奶。对方的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触及她敏感的神经......现在,奶奶已经离世很久很久了,她以为她早已从这种痛失亲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却不想,刚刚当她看到老太太脸上和奶奶相似的神色时,心头还是不由地一顿,那颗原本伪装得坚不可摧的心,竟瞬间被融化了......温妍见安苒一直不说话,有些纳闷儿,于是问道:“安总监,你是不是过于心软了?以致于忘记了处事的原则和边界?”
安苒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儿来,她将目光落在温妍脸上,摇了摇头:“不会。我确实会心软,但心软只会让我对一些人心生怜悯,并不会扰乱我内心的秩序,也不会改变我处事的原则。”
温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你觉得......吴志文到底是不是彭飞打的?”
安苒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我觉得是。”
温妍语气笃定。“何以见得?”
安苒问。温妍思索了几秒后,才回答道:“据我说知,彭飞利用过吴志文。但根据我对彭飞的了解,感觉彭飞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就算他利用对方,一旦对方有一丁点儿地方做得不让他满意,他就会非常不满,甚至会打击报复。除非对方对他仍然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否则不可能摆脱的。”
安苒听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所以,跟人站队真的很重要,跟错了人,害人害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