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千岁机场,列车在车站内呼啸而过,游客络绎不绝。
顾见临拎着手提箱打卡进入车站,他就像是来北海道观赏雪季的普通游客,一袭深灰色的大衣搭配黑色的毛衣,蓝色的修身裤线条笔直,踩着纯黑皮靴。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日记,上面写着第一个名字。 姜厌虚。 这是姜纯阳的第一个儿子,久经战场的老牌升华者,同样也是八阶的位阶,也是一位很强大的幽荧律法拥有者,跟不周山的合作就是由他主导的,这个人知道非常多的秘密,从古神界逃出来以后集结了大部分的姜家余孽藏身瀛洲。 与此同时,这个人还是姜楚歌的父亲。 此人能在赤之王掀起的变革里活下来,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哪怕赤之王一时半会都拿这些人没办法,毕竟还得抓紧时间恢复实力。 而顾见临却知道,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会。 因为他有影子的帮助。 放眼望去车站里都是刚刚落地的乘客,绝大多数还是普通人,也不乏有升华者混入其中,即便掩饰得再好也逃不过他的生命感知。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那个人在休息区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热拿铁,闲庭信步地走在路上。 对于顾见临而言,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感到深不可测的人不多。 尤其是他已经到了五阶,已经随时可以筹备晋升六阶的仪式。 那个时候在圣域级以下他就是无可争议的无敌。 甚至可以去尝试挑战圣域。 但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依旧感觉到他就像是令人压抑的深海。 蕴藏着无法预知的恐惧。 “来了?”当他拖着行李箱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男人温和的声音。 顾见临嗯了一声:“师兄。”
景辞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不错,灵性充盈,已经到了五阶的顶点。两种至高律法在你的身上毫无冲突,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能够掌握天人化,但以五阶的位阶掌握原始回归,你还是第一人。难怪,你能对付天谴。”
他失笑道:“现在秩序世界都认为你是一尊藏匿在人类世界的古神族,有些人对你的忌惮已经到了顶点,甚至几个月都睡不着觉。”
顾见临摇了摇头,换做其他人或许会对这些骄人的战绩而感到骄傲。 但他不会。 因为只要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那个结果,那就是不及格。 没有改变那个结局,也是不及格。 眼看着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们算计一切而无法阻止,还是不及格。 自从在古神界过来以后,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不会跟他提起那位前辈的离去,但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安慰他,试图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实际上他不需要。 他不是那种会找借口姑息自己的人。 “师兄不认为我是古神族么?”
他忽然问道。 景辞瞥了他一眼,摇头说道:“这有什么,我还喜欢过一尊古神族呢。”
不知道为什么,顾见临总觉得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玩味和调侃。 还有一种内涵的感觉。 这种眼神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不愿意再想起来的女人。 以至于连师兄喜欢过一尊古神族这种荒诞的事情,都没能让他诧异。 “当然,对于她那种生命而言,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古神族了,而是融入了一部分人类基因的,全新的生命。对于那种存在而言,有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景辞认真解释道:“那位始祖来自白泽氏族,也是不成熟的移花接木计划的产物,当年的仪式被不周山的古神族联合姜家的族人破坏,陷入了永眠。我时不时就会去骊山看她一眼……嗯,你会不会觉得这有点禁断?”
顾见临摇头:“不会,我也认识一个差不多的人,但却不是小孩子。”
时至今日他也没能真正了解那个女人。 也说不清她到底是神还是人。 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景辞满意地点头:“你喜欢她?”
顾见临皱起眉:“没有。”
景辞挑眉,诧异说道:“咦?我还以为,你之所以会把第一个报复目标定成姜家,是为了你认识的那个人呢。毕竟我要来报复姜家,也是为了清算旧怨。”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您想多了,我要先来找姜厌虚算账,是因为他带走了我们的一个重要同伴,我只是在帮师祖母去做她已经做不了的事情而已。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我也不会把那些可笑的谎言,当成真话。”
他顿了顿:“更何况,我们是敌人。现在是,未来也是。”
景辞大概能猜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淡淡说道:“可惜了。”
入站口站着两位黑衣男,抬起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前方禁止通行。”
他们的眼瞳里流转着猩红的光芒,仿佛有血色的乌鸦在盘旋。 魔术师,催眠术。 咔嚓! 两位黑衣男愣住了,低头看向自己的心脏。 景辞微微一笑,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贯穿了他们的胸膛,摸索着什么。 随着他用力把手一抽,他的双手赫然握着两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甚至还在跳动。 他随手把两枚心脏丢掉,两位黑衣男也应声倒下。 毫无疑问这是姜家的余党。 准确来说是忠于姜家老鬼的余党,他们提前在这里封锁了道路,依旧是过去那种肆无忌惮的霸道风格,哪怕最头上的那个老魔头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这群人还在豪横什么,明明最大的靠山都已经没了,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车站内响起了惊恐的尖叫声,之前还背后偷偷议论要不要来跟这对兄弟搭讪的漂亮女孩丢下手里的小蛋糕,就连行李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但也有些隐藏身份的升华者驻足,惊恐都站在原地。 顾见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平静地抬脚跨过这两具尸体,乘坐电梯到了车站的月台旁边,乘务员们蜂拥而出,灵性沸腾起来。 虚空中隐约有血色的残影闪过,伴随着四分五裂的时空,他们骤然被切割成了破碎的尸块,浓腥的鲜血喷涌出来,喷溅得到处都是。 列车鸣笛的声音赫然响起,显然是意识到了突发情况的发生,列车像是一头苏醒的巨兽般启动,骤然加速向着前方驶去。 忽然间,顾见临拎着行李箱走下月台,来到了轨道的最中央。 狂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的额发。 暴露出那双令人感到惊悚的,森严的黄金瞳。 列车员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大吼道:“立刻汇报家主!敌袭!”
这辆列车已经被姜家的人所掌控,乘务人员也都换成了他们培养出来的死士,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先汇报上级,然后毫不犹豫地碾过去。 这位列车员是灵媒途径,因此能够判断出来对方的战力只有区区五阶,根本不足以抵挡他所驾驶的钢铁怪物,但冥冥之中那张脸却给他造成一种极大的压迫感,仿佛好像在哪里见过,听说过某些骇人的传说。 但这种情绪最后变成了发狠,他狞笑着加大马力,鸣笛声尖锐。 列车即将冲撞过来的瞬间,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磅礴的暗能量如同洪水决堤般倾泻出来,伴随着麒麟的咆哮声,贯穿整个车站! 砰的一声巨响! 总长度一百五十米的列车戛然而止,恐怖的冲击力一瞬间贯穿了整个车身,坚硬的外壳就像是被风吹皱的床单般扭曲,整辆车在巨大的压力下被压瘪,像是一条被抽走了脊椎的蛇,冒出炽热的电火花,还有呛人的硝烟。 当烟雾散去以后,隐约有一尊燃烧着着火焰的怪物拔地而起。 钢筋铁骨里流淌着火焰,酷似神话中的恶魔! 顾见临动都没动,背后的怪物伸出四尊恐怖的鬼手,强行撕裂了这辆列车的车头,他拎着行李箱走了进去,驾驶员早已经在碰撞中昏死过去。 轰的一声,神祭之火骤然腾起,吞噬了这名驾驶员的身体。 驾驶室的门口还守着两位姜家的族人,长相似乎都差不多,不知道是姜家老鬼的哪个子孙后代,但此刻都被撞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 “让姜厌虚出来。”
顾见临凝视着他们,轻声说道。 两位姜家族人还想站起来反抗,但却看到了那双森严的黄金瞳。 铺天盖地的威压几乎要把他们的灵魂都压垮。 景辞不紧不慢地走下电梯,还在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鲜血,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警备人员全部被他杀死,每个人的脖子都被活生生拧断。 他望着那个宛若恶魔般的少年,眼神里透着一丝赞叹。 两个月不见,师弟的杀性是越来越重了。 景辞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时空冻结的领域骤然蔓延开来。 然后他在月台的长椅上坐下,低头啜饮着那杯热拿铁,抽出一份报纸看报。 就像是路过的吃瓜群众,放任车站内的人群仓皇尖叫。 · · 时间倒退到一分钟前,姜厌虚还在贵宾室里喝茶。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人赤裸着上身,右胸缠绕着绷带,有猩红的血迹弥漫。 随身的护士正在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伤口,那是霸王途径造成的枪伤,哪怕是八阶的古武也无法快速治愈,需要用漫长的时间来恢复。 这是他亲妹妹给他的一枪,险些要了他的命。 事到如今父亲跟他还是被耍了,那个魔鬼般的弟弟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复活,却始终伪装成军师迷惑他们,最终策划了这场惊天的变革。至此,黑暗世界迎来了他真正的主人,伴随着权力的更迭,旧势力也遭到了血洗。 诸如姜明砚那样的人,早就投向了赤的阵营。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但问题是,他不甘心做失败的那个人。 因此他第一时间赶回了东京,集结了旧部筹备反攻计划。 “琉璃的状态怎么样?”
这个老人冷声开口。 姜子夜恭敬地守在他身边,望向背后那间被改造的监护室,病床上的女孩接满了线缆,像是个被裹住的木乃伊,看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 “委实说,不怎么样,本来她的身体就不好,想要让她来对抗拥有最强运算力的太虚,对她来说负担太大了。赤之王如今已经创造了第二台超量子计算机,统治了整个瀛洲的网络。琉璃想要推算出祖父被押送的线路,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他又回到了姜家,扮演着那个乖乖的好儿子。 反正他的兄长已经没了。 父亲大人的手下,就只有他一个可用之人。 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就是谋杀自己表哥的帮凶之一。 这就是影子的优越性。 反复横跳。 “继续给她加大药量。”
姜厌虚寒声说道:“必须要把他算出来!”
“那样可是会把她用废的。”
姜子夜低声说道。 “废了就废了,必须要尽快找到你的祖父大人。”
姜厌虚眼瞳里闪过一丝狰狞,掰着手指头说道:“只要能够夺回你的祖父,那么她就没有用了。虽然你祖父的圣骸被夺走了,但根据像他那样的存在,一定还留有一口气。只要把新的圣骸移植给他,说不定……” 贵宾室里还放着一具铁棺,棺材里隐约有呼吸声传来。 “明白了。”
姜子夜微微颔首:“父亲大人真是孝顺啊。”
“人生在世,孝道为先。”
姜厌虚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你的哥哥已经不在了,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是姜家的人,我们血脉共存,荣辱与共。暂时的落魄不算什么,我们会夺回权力的宝座。到那个时候,你会继承你哥哥的位置……” 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孝子。 在此之前,他巴不得自己的父亲赶紧死。 但问题在于,他原本是要晋升九阶的,但却被自己的妹妹摆了一道。 如今姜纯阳这个靠山又死了。 他一下子变得孤立无援。 除了想办法救回自己的父亲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轰然震动起来,地动山摇般的震感。 仿佛整个列车都被砸扁了一样。 姜厌虚果断撑起气之界域,守住了这个贵宾室。 毕竟这里还有他最重要的两个财产,决不能丢。 轰隆! 一节节的车厢炸裂,伴随着恐怖的轰鸣声。 仿佛有个人在不紧不慢地前行,每走过一节车厢就伴随着恐怖的爆炸。 势如破竹。 奇迹的是,贵宾室的自动门竟然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中完好无损。 感应到有人站在门前,自动门自行打开。 黑发的少年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森严的黄金瞳在午后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不知道为什么,姜厌虚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因为这个少年的位阶很低。 但转瞬间,他又仿佛看到了一尊漆黑的麒麟正在咆哮。 “在你死之前,问你几件事。”
顾见临把行李箱一放,坐到了他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