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弋风仔细地把文档看了一遍后，然后把手机放了下来。 “周成，这个东西，我们要好好规划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我住的地方吧。这个很麻烦。”
杨弋风看完后，语气变得正式起来，没了之前的吊儿郎当。 周成当然没拒绝杨弋风的提议，杨弋风紧接着重新走进科室里，与秦天柱和张晋两人交待了一声，便与周成离开了科室。 打车到了杨弋风所谓的他的住处后，周成便稍微有些愣住，站在一个独栋小别墅的门口，周成问：“这就是你租的房子啊？万恶的土财主啊你。”
常市第一医院，位于武陵区，在老城区，开发得早，这里能够有一个地方建别墅，造价可不会便宜，这别墅还是新修的。 “租的，便宜，一年才五万多一点，主要是房间多。”
杨弋风推开老式的铝制大门，然后领着周成走进一个小花园，正值夏季，花园里面还有一个小荷塘里面的荷花绽放或含苞待放。 “五万也叫便宜么？”
周成左顾右盼，觉得这里的环境是真的不错，距离外面的主干马路有一定的距离，比较幽静。 难怪杨弋风这些时间无精打采，精都耗费去了其他地方。 “嗨，你自己多少收入，非要我明说么？以前阴阳怪气就算了，现在你这模样，死活一个守财奴你知道么？”
“你先上楼去，这里没你的鞋子，我换个鞋，然后给你泡个茶，我得去找找。”
杨弋风进门后，先去了鞋架处。 周成并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打理里面的陈设，是偏西方的极简风，看起来干净大方。 门口有两个高大鞋柜，杨弋风打开的时候，周成就发现，鞋柜里面，大多都是女士的鞋子，有凉鞋有单鞋，反而杨弋风常穿的鞋子，就三四双的样子。 “不是，杨弋风，你这么好的地方，你长租的是一年吗？短租能让你租？”
周成便问。 杨弋风很随意道：“这回来常市，我估计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回不去沙市，多待一段时间，其实蛮好。”
“周成，那你先去二楼吧，一楼没纸笔，都在二楼的书房了，我等会儿拿来，二楼有个专门的茶室，靠着窗户，正好可以看看院子里的风景。”
杨弋风然后走向了一个储物间，从里面捏出来了两包茶叶，还没开封。 周成记得，杨弋风并没有喝茶的习惯，倒是他，从离开了八医院后，经常跟着上级混，觉得喝茶比喝酒好。 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杨弋风既然执意安排，周成也就往楼上走。 不过，在上楼的时候，周成还听到了有人声：“弋风，谁啊？还有人来了么？”
是一个女人声，睡意朦胧。 周成此刻赶紧放轻了脚步，心里也是回道，卧槽，还有人啊？ “是周成！”
“等会儿你自己解决晚饭，然后打车去火车站吧，我和周成还有个课题要聊，估计要聊很久。”
杨弋风解释。 “哦。”
另一个声音立刻压低了不少。 周成悻悻地来到了杨弋风所说的茶室方向，不敢乱走，免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然后尴尬，不然他非得多转转，看看杨弋风这个万恶资本主义的代表者，到底都在做些啥，他帮忙目睹批判一下。 杨弋风再上来时，双手端着一套茶具，刚洗过的。 进来后，还说：“周成，我对这些玩意儿，不太明白，就随便网购了一套，你将就用吧。我还专门给你买了泡茶的水。”
听到杨弋风这么说，周成觉得还有点感动，这杨弋风心其实还是很细腻的啊，比张正权这个大大咧咧的逼好多了。 “你女朋友在，要不我们改天再聊？”
周成揉了揉鼻子。 杨弋风也不早说，否则的话，他就不过来了。 “她是路过，今天早上在常市中途下了火车，在这边休息一下，她前面一段时间去湘州搞考察去了。”
“等会儿她自己打车走，不用管她。”
杨弋风解释。 周成见杨弋风这态度，压低声音：“不会不是刘诗雨吧？”
一般人可不敢对正牌女友这样子。 “你想啥呢，我是这样的人嘛？”
杨弋风把茶具等都摆好后，然后又是去了书房拿过来了两套纸笔，是两个厚厚的笔记本。 然后，杨弋风坐下，没去理会正在咕噜咕噜烧水的水壶，杨弋风先起了头：“周成，你这回设计的这个课题，不好着手啊。”
“我们是骨科的医生，你去搞全身的解剖结构的话，有点画蛇添足，可能会被人质疑，除非你能够找到专门的解剖教研室的人。”
术业有专攻，有时候，你去搞其他科室或者学科的东西，面对别人的质疑，你很难站得住脚，而且还会惹上不少的骚。 “那你对课题拆解，有什么想法？”
周成也正式地进入到状态，没纠结其他的问题。 “我觉得，我们先拆解成上下两肢，更为合适。虽然只针对于局部，但更利于课题的开展与进行，找合适的动物模型，甚至是找解剖的练习材料，也好找一些。”
“我查了一下，在常市，截肢的数量，每个月还是不少的。”
杨弋风回了自己的想法。 把整体的大课题，拆解成与自己绝对相关的，那么别人丝毫不敢怀疑，一点逼逼都不敢多说。 至于你为什么不会，我为什么会了，那你得问自己，而不是来问我。 “如果只是考虑局部的解剖结构的话，那么怎么体现整体性的腔隙理论呢？要知道啊，我们下肢的解剖结构的走行，其实长度是很长的……”周成的规划是，把这个课题，交给杨弋风去做。 他则把更多的精力，花费在去搞教育那个课题上面。 “这是第一个我们要考虑到和解决的问题，先记下来。”
杨弋风马上动笔，然后又回：“除了局部和整体性方面，我们还要想办法解决动物模型的事情，你觉得，我们找哪一种动物更好一点？”
“与人体解剖结构，最为接近的，就是灵长类了，最为相似的就是我们人体本身了，这是基础研究，我并不建议先做动物的实验，我们需要先找一些解剖的尸体材料后，取得相应的客观证据后，再进行动物试验，才具有可信度一些。”
周成也讲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可以，但是我们需要有个人去联络各个医院的骨科或者急诊科，去找到即将截肢的患者，让他们同意把截掉的肢体赠与我们研究，这些难度可能不小。”
“我观察了一下，常市的大多数人，对截掉的肢体，还是有一定的敬重的。即便是临床的医生，想要用以练习解剖结构，大部分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得找一个当地人，说服才可以。”
杨弋风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圈画起来。 想要做课题，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考虑到各个方面。 想要做这样的大课题，需要注意的细节，会更多。 周成和杨弋风一谈话，就足足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正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然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高挑的姑娘，她端着两个果盘，然后看着周成和杨弋风两人面前，除了一支笔，一个笔记本，连个水杯都没有。 茶具都倒扣着，动都没动。 周成正在说话，被打断了，把笔放下，站了起来，对她笑了笑。 杨弋风则是拿着笔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我们还在说事情呢。”
“我来给你们送点吃的，你平时码字就会忘记吃东西，你不吃，别人周成还得吃了，连一口水都不给喝。不见你这么招待人的。”
刘诗雨慢步走进，然后把果盘往两人面前一放，再走向水壶边，发现水温已经是降了下来，索性是给两人先添了水。 然后再重新烧了一壶，然后到了门口：“我喊人会在一点、五点钟的时候送两份外卖过来，你们等会儿记得泡茶添水，我要去坐车了。”
刘诗雨大大咧咧地就直接离开了，并没多停留。 杨弋风愣了愣，略有些窘迫，一张老脸，微红着解释：“那个，周成，你饿不饿？”
“我觉得还好，等会儿饿了再叫外卖吧。”
周成觉得有点口干，然后喝了一口水，水温还算好，茶室里面，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很干燥，很润喉。 “刘诗雨要去坐车，你真不送一下？”
周成再一次问道。 “不用，她比我可虎多了。我们继续，讲好啊，这个课题，我可以做事，但是不想挂名。”
杨弋风解释，然后把话题归转到课题上。 “为啥？你做了事，为什么不挂名？”
周成放下了盛水的茶杯。 细想了一下：“你是觉得，我舍不得给你分个名字？”
杨弋风摇头：“并不是这样子，我只是想摆烂，有些东西，你到了一定的层次后，你愿不愿意主动往前走，就都是身不由己的事情了。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希望被束缚。”
“我更希望，我做的事情，更多的是凭兴趣，而不是其他的一些依托。”
咕噜咕噜。 烧水的水壶，声音再一次炸开了。 “杨弋风，你是不是不想做这个课题啊？你如果不想做的话，我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你去做你自己爱做的事情。”
周成很正经地对杨弋风讲。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逼了，明明很有天赋，却一副懒散样，之前周成是觉得，杨弋风不愿意上临床，是因为他父母的缘故，是因为有什么心结。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就不是这个样子。 “别啊。我这么好的一个劳动力就摆在你面前，你干嘛不用啊？这课题有意思啊！”
杨弋风耸了耸眼睛，一副不舍的样子。 “那你干嘛连名字都不挂了？这对你的职业发展，极有好处的啊？”
“甚至，他能够一定程度地规免掉你之前的顾虑。”
周成说。 之前，杨弋风就讲，他不喜欢被一些俗事束缚住，可以啊，你把这个课题做了出来，一般人就都打电话指挥不动你了，你完全可以以你在做研究，来推拒该做的手术，不想去的急诊手术。 人命关天，是没错，但是，这个世界，不可能离开了杨弋风就不转。 医学的发展，造福的是全人类，你如果非要浪费我的时间，你就是在草菅人命，而且是全世界无区别的杀伤，互相扣帽子，够足了么？ 这也是，周成会把这个基础解剖理论，拿给杨弋风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想给杨弋风送一份礼物，之前在魔都的时候，杨弋风的无条件帮忙，帮了周成很多的忙，至少，让他在做课题的时候，几乎没多大的拖累，完全还可以去完成与顾部长的交流和沟通。 杨弋风的面色沉重，紧接着点了点头：“算了，你要是实在想让我沾沾光，那我也不太好拒绝。我只是害怕，挤进去那个圈子。”
“什么圈子？”
周成直接问。 “保健圈。在那个圈子之外，就是一名自由医生，进了那个圈子之内，那就不再是自由人了。你要知道啊，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华国的医生，地位都是不高的。”
周成瞬间目光一闪，说：“这玩意，还没有选择不进去的权利么？”
“你谈权利，别人和你谈权力。最后还是会被排挤出来的时候，那时候就都比较难看了。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吧。我们继续讨论这个课题。”
“比起那些，这些东西，更加可爱，更加实在。”
杨弋风点到即止，并不再深入。 周成内心略有些苦涩，MD，在古代，杀御医的皇帝，数不胜数。 现在，虽然不说生杀大权这么可怕，但是。 杨弋风以为，自己就没有这个方面的遭遇了么？在模拟世界里面，周成可不止一次地遭受过层层的阻碍，那还是在很早的时候，身不由己！ 不过，杨弋风所讲的那个圈子，稍微有点太高端，周成一时间还接触不到。兴许杨弋风有所接触过。 “那有机会能跳出来么？”
周成继续问。 “有啊，你两位老师不就是例子么？他们谁敢逼他们做什么？”
杨弋风道：“我们国家如今的大环境，比你想象得要好得多，但是小环境的话？那就得看人来了。”
“别说了，大哥，咱们好好地说我们的课题不好么？”
周成也没深入下去，但是吐槽了一句：“这不是你先提起来的么？”
“其实，我很好奇，你能不能讲一下，你所说的那个圈子，到底是什么鬼？你是不是也有一些奇怪的遭遇，让我参考一下，避避雷？”
“不需要，你不需要了。”
杨弋风摇头。 “你有两个那么庞大的老师在后面顶着，你怕个屁啊，你做你所想就好了。”
杨弋风翻了翻白眼。 周成再追问：“那你再去找个老师呗？”
周成觉得，杨弋风现在如果要去哪里读个博士后，肯定是会有很多人都欢迎的。 杨弋风说：“换再多的老师，也就是那个样子的。没这个必要……” 杨弋风坚持不肯说，周成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不过，这再次让周成想到了一件事，以前他并没有深入地思考过，那就是，蔡东凡以前讲过，说是丁长乐杀来八医院，在电话里面就讲了，你们如果要逼杨弋风上台的话，那就是犯法的…… 这话，其实是很有嚼头的啊。 “弋风，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我吐槽一下，其实我觉得，可能我单方面的觉得，作为你的朋友，我在很多方面，都是能够理解你的。”
周成不知道该怎么去宽慰，就这么讲了一声。 “我找你吐槽的事情还不少啊？而且，我找你吐槽，还不如去找张正权，那个大黑脸，他很会寻乐子。”
杨弋风笑了笑。 …… 基础解剖理论的重建，关系太大，周成和杨弋风讨论了一整天，吃了两顿外卖，还没有完，约定了其他时间再聚一下，再磨一下具体的流程。 杨弋风就把周成送到了门口，然后说：“周成哥，你有空的话，可以去往后面看看我写的小说，你就差不多能明白了。”
“好！”
周成摆手：“回去吧，早点休息，这个课题，还是很有意思的，如果有空，可以多花点时间，拜托你了。”
周成一副恳切的语气，杨弋风笑脸相送。 等到周成消失不见时，杨弋风才抱着笔记本，颇为享受地哼起了歌：“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孤影照惊鸿……” 心情还是很美滋滋的。 周成打车回到了家，就正好赶上了与安若聊天的时间点。 不过，视频还才接通，周成的电话就响了，正好在吐槽今天门诊手术室遇到了一个奇葩家属的安若，乖乖地闭上了嘴。 “权子！我接个电话啊。”
周成解释完后，便把电话接通了：“权子，干啥呢？”
“睡觉，躺着。无聊，看直播，就这些。给你打电话说两件事，不耽搁你和你老婆煲电话粥。”
“第一，杨军出来了，不过估计院长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第二，中医医院刚上了一个院长，以后类似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张正权说完，就又道：“没其他事情，我先挂了？”
“权子，那杨院长，到底怎么回事？”
周成很好奇。 “有事情，但不大，他只是贪名，并没有图多大的利，身上有一些小污点，不值得一提，如果不是正好被雷院长给盯上，估计不会这么倒霉。”
张正权的语气，充满了意外和无奈。 周成闻言，一凛。 贪名和贪权是两回事，贪名，也要看贪哪种名，或许杨军的本意，就是为了自己的名，也为的比较纯粹吧。 “好吧，没其他事情，那就挂了啊，明天手术日，搞完了一起吃饭呗。要不来家里做？”
周成主动约。 “在家里做多麻烦啊，有这个时间，去做点其他的事情不好吗？”
“周成哥，我给你说啊，常市这里有好多好玩的场子，正好嫂子不在……”张正权管不住自己的口嗨。 周成主动挂断了电话，但是还是晚了，张正权已经说出来了。 周成忙不得又是与安若解释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把这件事给勉强压了下去。然后，安若说自己先去敷个面膜，等安若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 安若似乎也没心情再和周成分享一些门诊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在回来后，很认真地回了周成一句：“周成，你们男人，是不是都会觉得很寂寞啊？”
安若的语气幽幽，似乎是要做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周成的捕捉力，如今可是更加敏锐，他赶紧举起双手道：“安若，我真的冤枉啊，我几乎每天都和你开视频，我哪里有空去出去玩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若声若细蚊，脸蛋稍稍有点红润，声线很低，很委屈，但又有些害羞。 周成差不多也能够听明白这妮子有那种意思，不过，周成觉得这样两人完成那啥仪式，以后肯定会觉得相当遗憾。 “别，别胡思乱想，我就给你讲了，你被你的那些闺蜜都给带坏了。”
“我给你讲啊，我今天，在杨弋风家里，还看到了刘诗雨了。”
周成无奈，只能是把杨弋风给卖了。 安若就抬起头，重新正色说：“嗯，我知道，刘诗雨给我讲了。她也是今天上午刚到的常市。”
“哦，是这样啊，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周成回以憨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足足哄了安若好久，才终于是在九点五十的时候，安若给周成发来了两个链接：“你不是说要买两套睡衣吗？我在团购上看了一下，你觉得这两件，那件更好看啊？”
周成看着链接，仔细地盯了一下，说：“我觉得第一件吧，看起来很干净大气。”
“第二套不也很可爱么？”
安若左右摇晃着头，很是纠结。 “我觉得第一件好看，你就买第一件吧。你觉得第二件好看，我就买第二件吧，喏，这不就正好解决了嘛。”
周成几乎是秒懂地回。 安若睁大眼睛，掩嘴笑了起来：“你买回来你穿啊？你要穿啊？”
周成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我不穿，我脱！”
安若愣了愣，三秒后懂了话里面的意思，然后作势打了周成一下：“你讨厌，你还说你们男的不寂寞……” “我。”
周成顿时惊呆了，我靠，怎么又绕回去了呢？？ 安若啊安若，你要是平时的脑回路和逻辑能力，有这么强的话，你以前成绩应该极好才对啊。 “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啊，我去买第二件了。”
周成觉得，自己还是出点血吧，一套睡衣，也就百来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