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周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门去的吗?”
方蔺项看到安若从大堂外穿进,孤身一人,正陪着舅舅们说话的他,转头问了一句。 聚餐过后,周成与安若一起出去散步消食。这才没二十分钟,怎么就回来了?方蔺项就觉得很奇怪。 安若戴着一只白色镌红萝卜的兔子霹雳手套,双手搅在一起,嘴巴微微嘟着:“周成啊?被人拐走了咯?还能去哪?”
说着,一边脱下手套,一边打算挤进人堆里烤火。 湘省的冬天,没火是很难过冬的,一般早早地在元旦之前,就把各种火炉搬了出来。 听到安若这么说,正与自己姐姐讲话的安南神色一闪,以为周成在搞鬼,便赶紧问:“什么小周被拐走了?谁把他拐走了?”
他很满意周成是没错,也很欣赏周成的才华也没错,但是周成要敢和安若玩什么炼狱场、和其他谁藕断丝连,那他就不再是什么职位了,也不是岳父,而就是安若的老父亲了。 安若听到安南这语气,知道安南吃饭途中,也被二伯教训了一顿,心情可能不蛮好,免得误会,就赶紧解释说:“爸,周成被他老师蔡东凡拉去做急诊手术了,我刚刚就是和三哥开了个玩笑。”
“今天元旦过节啊,还工作啊?”
安南听到这话,也是放下心来,嘀咕一声。 秦涵坐在安南旁边,则说:“过节和工作又不冲突,你也没过个几个安生的节日啊?这一次也就是凑巧了。”
安南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安若,小周有告诉过你是什么事吗?小周今天还喝了酒,这情况没有给他老师说吗?”
开车尚不喝酒,喝了酒,去了手术室就是原则性的大问题。 安南不相信周成注意不到这么个细节,是个很冲动的人。 “说了,但蔡老师还是坚持把周成叫了过去,可能并不会上台。但人得去。”
安若这么说着,也是忙收拾好内心情绪,帮周成说话。 “以后周成打算是去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工作的,所以,现在得稍微提前表现一下。”
安若自己可以对周成的离开发一些小情绪,但是如果被家里人误会了什么,那事情的性质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一点,安若还是明白的。 “湘南大学附属医院,那么大的医院,就差了小周一个人么?也真的是!”
安若的一个姑姑这么嘀咕了一句。 但说完,就看到不少人望向自己,也是马上明白自己刚刚说的话歧义很大:“我是说,医院里人手那么多,不应该把周成叫去才对。”
安南则对着自己的姐姐随便提了一嘴:“小周的专业实力,还是很不错的。小五如今还能复伍,这可不是一般的医生能办得到的事情。”
安老爷子闻言也道:“以后都是自家人,要相互帮衬!”
“老六,你也少说几句,你五姐没你讲的那层意思,小周的医术,咱们家都是很认可的。”
安稳,是安若这一辈,算起来是混得最有出息的一位,差点就因为一次意外断送了前程,车祸伤后,众所周知,基本上都会残留各种并发症,没落下残疾便已然是大幸。 还能做到归队,都不用转普,虽然只是一种可能性,那也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本事! 更何况,周成的厉害之处,并不只是在单纯的手术技术上,只是有些话,安南也不好主动说出来,就是怕被误会为是攀比和互相鸡娃。 老爷子出面,大家就都不讨论这件事了。 只是,在将入睡前,大家想到了一个比较为难的点,那就是小周到底是该住在老爷子家里,还是跟着安南和秦涵与安若一起回去的问题。 不过啊,这个难题,到了时间点,又是被自动解除了。 因为周成晚上压根就没回来…… …… 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创伤外科病房。 晚上八点左右。 周成出现在了医生办公室里,里面坐着很多陌生的面孔,基本上,被周成熟悉的,就只有丁长乐、蔡东凡和杨弋风三个人。 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周成的内心稍稍一凛,站在了一旁。 里面的人,还在商讨着治疗的方案,并未因周成的到来,就作停留。 丁长乐,此刻正在转头问杨弋风:“弋风,这第二台手术病人,你必须要上!现在还能上吗?”
杨弋风挠了挠头:“师父,我昨天晚上刚熬了个夜,其实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如果能不上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出现在手术台为好,” “你熬夜做什么?”
丁长乐本来打算继续和蔡东凡以及另外一个主任安排后续治疗问题,听到杨弋风的话再问了一嘴。 “存稿准备过节啊。”
杨弋风倒是一本正经地说。 听到这话,蔡东凡的眉头一缩。 这个杨弋风,还是以前那个脾气,一点没变,他是真的敢说,即便是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当着丁长乐的面,也是这么能说,而不是在故意讲什么。 不过,除了蔡东凡之外,科室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是见怪不怪的表情。 丁长乐稍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血管外科的问题,我们先不予理会了。今天,我们医院来了八个车祸伤的病人,目前病情岌岌可危,所以我们大家都要辛苦一下,加个班了。”
“血管外科的问题能处理则处理,不能处理的,那也没办法,只能让血管外科的人来解决了。”
“蔡东凡,你们组负责去处理21—22手术间的病人,先保命,然后再保腿!”
“王云发,你和我每个组分管三个,想办法,把命都保住。特别是那个骨盆内活动性血肿的病人,一定要谨慎对待。”
丁长乐不想再多浪费时间,一拳头敲下后,就赶紧站了起来。 “好的,丁主任!”
蔡东凡以及王云发两位也是纷纷点头。 只是,蔡东凡站起之后,就立刻眯了眯小眼睛,看向了周成:“小周,你来得正好。跟我下手术室去吧。”
丁长乐闻言看了周成一眼,嘴角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 蔡东凡是周成名正言顺的老师,自己不过是挂个名,所以,自己也不好再把周成给叫停住。只能看着蔡东凡,把周成领下去手术室,目光复杂。 其实,丁长乐也知道,自己是有机会成为周成的老师的,但是,他自认,自己是没有蔡东凡那么厚脸皮和好机会。 蔡东凡,基本上算是踩了狗屎运,提前与周成接触了许久,在周成最需要的时候,提供了帮助,所以根本不用谈论什么教学的事情,可能他之前就已经教了,或者教过。 但是丁长乐不一样,他自己遇到周成的时候,周成的成长脚步,就已经是距离他就那么临门一脚,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自己更强。 丁长乐是实在拉不下脸面,不谈教授之事,却要担当老师之名。 老师,不是这么当的。 教学,也不是一个师徒名分就能行的,是真的要老老实实地带教,当成杨弋风一样才行。 所以丁长乐才打算把周成推给雷仲,只可惜啊,这一次的‘拒绝’和‘犹豫’,就彻底地与周成失之交臂。 不过。 错开的也只是教学的缘分,如今还是有机会共事。 望着周成离开的背影,丁长乐先让自己团队的人,先下手术室,然后把杨弋风拉去了主任办公室。 “师父!”
私下里,杨弋风对丁长乐还是毕恭毕敬的。 “这回跟着周成绕了一大圈,心态调整了不少吧?”
丁长乐关心地问,并没有问杨弋风故意不上台的事情。 “还好,谢谢师父能够给我这么一个机会,也谢谢师父为我在医院里斡旋。”
杨弋风语气真挚,再也没之前的那种吊儿郎当。 丁长乐闻言,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现在,其实还是有机会赶上来的,即便周成已经是走到了你的前面,你仍然还有机会。”
这句话,丁长乐很久之前就对杨弋风讲过,杨弋风只要愿意赶,肯定能够赶得到。 杨弋风摇头:“师父,周成,也未必肯,未必愿意,未必会适合走那条路。”
“他甚至不用像我这样的,耍一些小心机和手段。”
杨弋风目光闪烁。 丁长乐目光微沉,问:“那你后悔吗?其实,你也可以做到像如今周成这般的,若你之前不那么吊儿郎当的话,好好对待的话。”
“兴许现在,你就已经是安家的女婿了……” “你师母给你找的这个相亲对象,可不是乱找的。”
丁长乐十分感慨,这安若啊,本来是他媳妇儿为杨弋风铺的路,但是杨弋风却自己没把握住。 杨弋风就说:“师父,缘分这种事,讲不清楚的。我认真对待了,是人家压根就没想过认真对待!”
是的,师母让他去相亲,他去了啊,可对方派来的是她的闺蜜,自己现在的女朋友,上来就是一顿猛地输出,是个人也忍不了啊? 丁长乐哼哼两声:“你若是不耍花样,其实还是有机会的,你说你好好的,非去招惹那个刘诗雨干嘛?”
“年少轻狂啊!”
如果,杨弋风不招惹刘诗雨,那么杨弋风与安若,也倒不是没有机会的,但是啊,你又招惹了人家闺蜜,那么这条路,就彻底断死了。 “师父,您不是说,就喜欢我年少轻狂的样子么?”
“其实我现在过得蛮好,心结也彻底解开了,那个人,也再没办法通过保外就医出来。”
“我出去转了一圈,有了几个朋友,见识了一些事,赚了一些钱,还有了一些眷念,更加清晰且透彻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师父,我其实比您过得自在,只是辛苦老师您,为我的成长负重前行了。”
杨弋风语气十分恭谨,话里话外,尽是坦然和洒脱。 “那你对你的事业线,到底是怎么规划的呢?”
丁长乐再问。 “你如果要进到这个行业里来,那么你就必须要守规矩,而有规矩的地方,规矩都是人定下来的,不管是表面规矩还是潜规则!”
“就不会有你所想象的那么自由。”
“谁都一样,在了其中,便是身不由己!”
丁长乐继续给杨弋风分析,想要听一听杨弋风的想法。 “师父,那就现在这样呗,如果程序无法公平,那我就愿意一直这么等。就算蹬不到也没关系,我不靠这个工资吃饭。正好享受人生。”
“这一次受伤的人里面,又是谁的亲戚呢?”
杨弋风低声问。 丁长乐转身:“你非得盯上他外面批的那一层关系,就不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吗?”
杨弋风便说:“师父,如果日常如此,时时如此,规矩如此,所有人都如此,我累死都甘愿。”
“问题是有普通病人的时候,从不会有这么大阵仗啊!”
丁长乐叹了一口气,对杨弋风挥了挥手:“你回去休息吧!没事,你现在的档案不在我们医院。”
“周成今天喝酒了。”
杨弋风对丁长乐说。 “喝酒了就喝酒了,他又不上台,只是旁观,就不打紧的。”
丁长乐无所谓地说。 “师父,周成是跟着安若一起回来过节的,他还喝了酒,然后蔡东凡老师,还是要非得打电话,把他叫来科室里,你说,这是蔡东凡老师糊涂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毕竟,师父,您也应该知道,蔡东凡老师他也不是个寻常人的。”
杨弋风反问。 蔡东凡,朋友众多,这是整个沙市都知道的事情。 蔡东凡,贪酒,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蔡东凡的酒量不太好,基本上喝了就会醉,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估计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蔡东凡喝酒醉了之后,其实清醒得一匹,因为酒,无中生了好多友。 “你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丁长乐反问。 “我觉得蔡老师,说不定就是个打破目前僵局的一个突破口,或许只是一个小的豁口,也足够。”
“毕竟我们是人,医生也是人,而不是被摆弄着的工具和背锅顶替什么的东西呀?”
杨弋风语气幽幽地说。 “回去!”
丁长乐低叱了一句。 “好。”
杨弋风也不作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