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人，正好可以坐一车。 车是魔都卫生健康委员会提供来的，跟车的人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个卫生健康委员会的副主任，姓宋。西装革履，寸头，胡子打理得很干净。 人很精神，也很热情与客气。 到了之后便说：“余教授，我是卫生健康委员会，专门对接与配合贵组的巡查工作的。我听钱会长说，昨天余教授抽查要去的医院是魔都第九医院。”
“第一站就是骨科的骨科四病区，下午一站是心血管内科的心血管二病区，上午是从九点到十二点，下午则是从两点到五点，是吧？”
余生没敢摆教授和组长的架子：“辛苦你了，宋主任。”
也没说，这个抽查，不是他抽的，是听候的安排。 “不辛苦不辛苦，主要是你们辛苦了。”
“今天的时间安排比较紧，我们已经安排了中午午休的地方，余教授，你们吃过早餐了吗？如果没有吃过的话，我可以随时安排。”
宋主任很客气地问，笑吟吟。 表面上的功夫要做，却不该是他要做许多的，等会儿等巡查组的人到了魔都第九医院，自有人接待。 “宋主任，我们已经在食堂里面就餐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尽量准时赶到吧。”
余生身为组长，不敢耽搁时间。 虽然他是被临时遣派了任务，也没人知会他究竟要查出些什么，但是领了这个命，就得做这个恶人！ “那我们就出发吧，余教授你继续安排工作……”宋主任很识趣地走到了副驾驶位，然后把商务车后面的大空间给余生等人留了出来。 虽然不敢看，可双耳却是认认真真地竖立了起来，在仔细聆听。 余生则是继续布置着任务：“我们此次巡查的工作重点主要是有这么几个，第一，住院时长、平均住院时间。第二，病种与手术是否符合。第三，病历书写与手术是否一致，第五，用药问题。”
“其中，住院时长与平均住院时间的核算，主要由胡络埠科长与林宣女士两个人负责。胡科长觉得有问题吗？”
胡络埠与林宣，正好就是组内非医学专业的人员，其余四个点，都是与医学相关的。 胡络埠赶紧打开了笔记本，作着记录：“好的，余教授，就不知道，我们核算的是需要注意些什么？”
“我好当作工作重点。”
“主要是看住院时长、住院日期、出院日期、手术日期、手术后住院日期、手术前住院日期、入院方式、入院通道等！”
余生说。 这些重点就被两人记在了笔记本上，然后点头。 余生然后继续安排：“手术与病种是否吻合的问题，就要劳烦周医生你负责起来了。”
“主要的工作重点有，病种是否与手术等级相匹配，主刀医师的手术权限是否与职称相匹配，是否存在越级手术、手术时长等问题。”
“周医生，我们这些人里面，都不是骨科专业的，您一个人，能否忙得过来？”
余生问。 周成就忙说：“余教授，我尽量不脱后腿。”
“余教授，我们现在要查的，只有在院患者吧？”
周成接着压低声音问。 余生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病历书写与手术是否一致，就由我与布良濑教授来核查。用药问题则是……” “我们核查的重点分别是……”余生也都一一作了安排。 总共九个人，就周成一个人单独成一组，其他人都是两两组合，分别核查四个要点，都是临床中的关键。 而且，若是细心发现，便注意到了，外科三人，内科三人，非医学两人，还有一位是药剂科的人员。 这个配备，涵盖是比较全面的。 …… 上午八点三十分，周成一行人就来到了魔都第九医院，不过并未直接朝着行政楼方向而去。 来的人虽然是余生带组，但是，肯定还是要院内的一些人相陪的。 接待余生的人，是由院长牵头、两位副院长、医务处的主任、药剂科的主任、手术室的负责人，外科大主任等魔都九院临时组建的院内督察组成员。 一共下来，也差不多有九个人。 其中一个人，周成是认识的，正是魔都第九医院的凌科长。 院长姓龙，全名叫龙群山，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很瘦的小老头，看起来十分精明，与余生交接的时候，尽显大家风范：“欢迎余教授在我院指导视察。”
然后伸出来双手。 龙泉山，身为魔都第九医院的院长，本来的级别和地位都是要比余生要高不少的，若是放在平日里，余生来魔都九院，院长都未必鸟你。 但这个时候，却以礼相待，余生是有些紧张的，不过仍顶住了压力：“龙院长，指导不敢当，我们先开始工作吧，快到时间了。”
“好好好，是该工作为重。”
龙泉山没有丝毫胆怯的意思，便直接让人跟在了余生等人的后面，一路往第一站的骨科四病区开拔而去。 骨科四病区，周成没在这里待过。 但，周成对这里是格外熟悉的，这里的医生办公室、主任办公室。这里的大主任，科室里的其他几位教授，还有一群博士生、硕士研究生，都是与周成有过一面之缘的。 曾地纬没到。 相交最深的两个人，一个是罗云，罗云如今是科室里的跟班总住院，站在队伍里面，然后医生办公室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文件，并不起眼。 另一个人是董于亥，董于亥虽然是学术型硕士研究生，如今是学术性博士研究生，但是也是把他叫来了科室里，先凑个人数。 其他人，还有一个也比较熟悉，那就是丁点。 丁点本是运动医学的，可能是这个月在这里轮科。 众人的精神都不怎么好，也许是提前就得到了风声，魔都九院的人手也多，连夜就把在院所有病人的病历等相关资料都完善了。 周成极为熟悉的大师兄刘奕平教授，红光满面地往外迎来：“余教授、龙院长、凌主任，还有其他各位领导，欢迎各位来我科视察工作。”
“我们这边已经提前都把相关的文书准备好了，方便各位领导查阅，还有一些，也都是随时可取的。”
刘奕平此刻的态度，与之前周成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样。 周成记得自己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到刘奕平的时候，刘奕平的心态多高傲啊，哪里有如今这么圆滑？ 初次在湘省见面的时候，刘奕平连会场里面的大部分人都不予理会，都只是跟着罗云一起多待。 甚至就连陈吉武的邀约都不带去的。 龙院长则是打着管腔：“刘教授，这次主要巡查的是余教授带队，我们院内主要是配合协查。你们科室一定要配合好啊。”
“这一次的巡查原则是，应查尽查，查彻底，所有查出来的问题，都要落实。而且不仅是这一次落实，以后也都要彻底落实。”
“余教授，不知道，我们现在该从什么方面查起呢？”
余生闻言，则说：“那这样吧，龙院长，既然贵院已经来了这么多的巡查组，常规的视察内容，就由龙院长来解决，我们这些人，就在病房里，对住院病人来一份常规的调研吧。”
“我相信龙院长肯定会安排好其他方面的巡查工作的吧？”
余生这话一出，包括龙群山、刘奕平以及凌科长等人的脸色都是大变。 这是什么规矩？ 对病房里的病人做一个常规调研，你这是把人往死里整吗？ 那病人和家属的话，能专业吗？ 龙群山的脸色再也挂不住之前的笑容了，余生把这话讲了出来，当众讲的，那肯定不是在开玩笑的。 余生也不是在开玩笑，只是拿出来了几沓表格，分发了下去，唯独遗留了周成。 说：“骨科四病区一共是四十八张床位，我们这里有八个人，每个人负责八张床的调研，调研的内容，我们之前就已经对接好了，大家开始工作吧。”
“周医生，你就在这里，负责与龙院长、刘教授一起，督导其余相关问题的视察。可以吧？我们之前也对接好了的。”
余生的话语格外官腔。 周成现在是一脑壳包。 余生你到底和我对接了什么？ 这是周成的心里话，连教授的尊称都没有加，这是要冤枉死他，往他头上抠屎盆子呀…… 周成自是不敢当面驳回余生的话的。 “好的，余教授。”
周成硬着头皮点头。 余生等人便就出了医生办公室。 而见此，毫无心理准备的刘奕平，以及其他两个带组的教授，都是心思一动，刘奕平说：“余教授，要不我们派几个管床医生过去吧，免得病人和家属误会了你们的身份。”
余生刚好走到办公室门口，闻言也就说：“这样也好。”
然后，一众研究生、住院医师就立刻动了起来，自然，总住院，跟班总也在其列。 罗云为了避嫌，也是出了医生办公室。 龙群山找不到再继续跟着的理由，十分吃不准余生这一次来，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想要通过病人的调研，就把他们科室和医院吃定了？ 刘奕平再回来，看向周成时，周成先摇头了两下，然后说：“刘教授，龙院长，我们开始工作吧，这一次的工作重心，主要是……” 周成把五个内容都说了出来。 而，办公室的桌子上，摆放着的就是这五类资料。 龙群山也没办法啊，只能去查啊。 那可能查出来问题吗？ 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查过了一遍，都是专业人员查的。 在他们查之前，科室里已经过了总住院医师、副教授两关，三次筛查，即便是有一点漏洞，那也是微不可查的小毛病。 作作秀差不多是这样子。 只是，会当场对病房里的病人与家属做调研这一套，他们是完全没准备的，即便有了准备，也不好去做什么。 你怎么去控制家属的心思和意见呢？ 然后，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周成觉得格外无聊。 大篇幅的资料，全都是极为专业性的，至少是有主治以上的人，亲自过了一遍。 别说是找瑕疵和纰漏了，那有了准备的情况下，还能被你找到纰漏？那魔都第九医院也就不配是这个名号了。 余生教授等人忙得是火热朝天地在病房里和病人聊天。 三个小时，每个病人半个小时，那聊得叫一个火热。 而且，据董于亥回说，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哑巴，简直一个个都是话痨，很像是专门扯淡的，一路走过去，聊上聊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真心的病友。 董于亥严重怀疑，这些人都是极为厉害的心理科的教授，可以随时打入到内部。 这么一来，住院医师都根本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插嘴了。 周成这边，把每一项工作视察的要点，都交给了魔都九院巡查的人自己来填写。 他们尽量地再找出一些小纰漏出来，瞪得眼睛都有些红了。 至于手术等级与病种不匹配的事情，那就更不用说了。 MD，教授是有绝对的新术式与IV类手术权限的，别人怎么做手术，你查个der啊查。 用药问题，都已经做了整改，看不出来任何问题，除非你去故意查别人已经停掉的医嘱！ 即便是查到了，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已经在病历里面体现了出来，这就是专业性避雷。 我有用药指征，那么即便不是病种内用药，也可以用。 然而，就在这边忙得特别火热朝天的时候！ 刘奕平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挂断了电话之后，刘奕平猛地往周成方向一看而去，瞳孔紧缩。 可周成的脸色还迷茫着。 刘奕平走了过去，问：“你们这次来魔都的巡查组，到底有几个？为什么瑞金还有华山，都暴雷了？”
周成转头，作出与刘奕平之前一样的眼神和架势。 然后摇了摇头：“刘教授，我说我不知道，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相信我吗？”
周成明白了，他这一次来，哪里是什么巡查组，就只是一个幌子！ 是明面上的目标，其实里早就有暗访组，不知道下到了哪里。 这一次的动作，太大太神秘了…… 他来魔都九院，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和放松其他人的防备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