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大学里近来都在透着一股欢快的气息,因为一盘满月即将来临,同学们的心情也如同那缺月般一点点兴奋起来。新入学的学生们压抑了近一个月的苦难,终于是要得到安歇了。个个宿舍里的人都在商量着去哪里玩,玩什么的问题,林萧最为积极,他今天可是一早就起床在电脑上审阅各项娱乐任务了。何文新却是不理他,他正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副出远门的样子。任莫语见了有些好奇,他问道:“何哥,你这是要回家吗?很远?”
“没有啊。莫语,我家很近的,就在市区。现在只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住几天,这样可以摆脱一位仁兄的干扰。”
何文新指了指兴奋中的林萧,他又随口问道,“你呢?”
“我和你一样,也要回家去。”
任莫语回答道,他转了头向厕所走去。“哦?你也会提到家这个字吗?我还是以为你是孙猴子呢!”
林萧接了话茬,他一面看着一面说道。“你这不是说道废话,莫语肯定有家啦,哪里像你这么野大。”
何文新维护道。任莫语没有回他,也没有再说话,就像是没谈过这个话题般,他耐心的洗漱着昨日换下的衣服,沉默无言。忽然他自己又暗骂了一声,像是在埋怨自己的多嘴,又像是告诫自己,至于说的什么,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中秋节的来临根本就不需要日历的提醒,最好的征兆就是大街小巷热卖着的月饼,小摊小贩和那些有着盘口的店长们也开始拼起了花样。先是品种甚多,一个两个总觉得品种多便是最大的胜利,这样一来,莲蓉的,水果的,五仁的只怕都算是下层。再就是拼实惠,小贩们没那么大本钱,可是那些‘地主阶级’的店主们给的压力力又大,为了生存也就只好联合起来,先是哄带价格,再是亏本甩卖,一来二去钱就简单到手了。福德楼这位近半百的老人虽然缺了一门牙,也就是大门处有板堵墙给推了去,可是它也不忘跟这花好月圆的月亮打个招呼,这是中秋节前一天晚上,月满而不盈,月光微渗,万里无云之上就是月明星希的美景。楼里空荡荡的,学生们都走了,明天什么系也没课,什么教授也不会再催促,再不用忧虑学分,未来的工作,还在脑海中踌躇满志的前程,所以他们都走了,全都去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都市,楼叹了叹,风呼啸而起。福德楼若还能找到一个人,那只怕是还在504宿舍的一个人了。皓月当空,他半倚在护栏上,望着满月怔怔出神。月光更甚,照在他苍白的脸,照出他脸上参差不齐的阴暗,那人就是任莫语。他正准备走,却又想不到自己应该去哪里,今天早上与何文新一时的无心之谈还萦绕在心里,喉咙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横生出一梗,食不下咽不下,只让他日日夜夜都为之难受。他还是要走的,关上门,带上窗户,背好自己的小包就出门去了。校道上静悄悄的,只有任莫语一人在行走着。任莫语出了校门后发现有一熟悉的身影正往回走,他眉头紧缩像是在犹豫什么,迎面走来的那人梳的齐刷刷的刘海,微厚嘴唇,不大眼睛的上眉毛浅希,看起来就像画眉功夫没到家的化妆师手下的败笔,那人面色很不好,嘴里还不停的絮絮叨叨的。任莫语想了想,还是决定躲开了。他假意面对着保安亭里的保安,眼里虽然看着悬挂在墙上的电视,不过余光却始终留在那人身上。“莫语,你怎么在这里。”
有人叫了他,任莫语心里一苦。他回头一看,来者就是那人,他道:“林萧啊。我这正准备出去呢。”
那人正是林萧,林萧听到了出门二字后眼里精光一闪,他好不掩饰的道:“去哪里呢?能不能带上我。”
“没有,我是打算回家去的。”
任莫语又拿了回家来回答。“不怕啊,能带我去吗?我还想看看莫语你家长什么样子呢。”
“没什么样子的,都是红砖水泥,一点点砌成的。”
林萧又随意问道:“你家有人吗?”任莫语想了一下,眼神躲闪一番后才回答道:“没人。”
“这样不是更好。你可以带我去,我正好可以陪你一起啊。莫语,你不会忍心拒绝我把,我刚刚就给人拒绝了,像只流浪狗一样跑回来的。”
林萧哀求道,双手紧搓,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了又爱又恨,只见他抿嘴皱眉,又睁大双眼目光对视着任莫语。任莫语不是个会拒绝别人的人,有的话还没出口就给林萧犀利的眼神生生梗在喉咙里,哼不出一声。他只好叹了口气,点点头。林萧欢呼一声,随后马上去宿舍收拾下换洗的衣物,两人这才上了公交车。一路上林萧都在玩着手机,任莫语也不跟他说什么时候到,坐哪辆车,只是每每换车的时候叫下他就是了。公交车搭载着两人越来越往城市外围走去,等到林萧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去了哪里了。窗外的城与树都在一束束的倒退而去,而此刻却又有一道乌云掩盖了月光,万般皆暗的环境下林萧的心里也不由得乱成麻了。他转身看到了任莫语,心里才放下一口气。于是他好奇问道:“莫语你家在哪里啊?怎么去那么远。”
任莫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才道:“快了,现在九点半了,预计十点钟就到了。”
林萧点了点头,也就没了下文,他又把视线从车外转回车内。公交车上稀稀拉拉没几个人,有些青年有些老年,两者泾渭分明,青年人只需要看看脸上是否有屏幕反射的光便能分辨。公交车仍然是一路向城郊离去,路上的车辆也是越来越少,惨黄的路灯一座座闪过,林萧的心里不禁开始打鼓起来,他在想,任莫语的家不会是在深山老林里把。林萧回头看了看任莫语,任莫语从上车开始就很少说话,半眯着眼睛像是在睡觉。林萧叹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是不是错了。路开始越来越难走,像是年迈老人赶着山路,歇一阵赶一阵,还不时有些坑坑洼洼搅弄着林萧的胃,他想吐又吐不出来,脸煞白嘴唇泛灰。林萧默默祈祷,这倒霉的路程能够早点结束,可惜的是没人听到他的祈祷,站点过了一站又一站,而任莫语始终没有下车的意思。正当林萧连自己都被摧残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公交车司机打了打喇叭嘶吼起来:“哎哎,那两个。到终点站了!快下车,老子要下班啦。”
他说的是湖南话,听起来挺咋乎的。任莫语道了声歉,领着林萧就下了车。刚下地,林萧就看到公交车候车站背后鲜红的大字符‘龙瓶山旅游区,欢迎您’,他愣了楞,随即脸上就拧成了苦瓜:“哎哟喂,我怎么就真跟你来到荒山野岭啦。这龙瓶山是什么鬼地方啊,我在鹅城怎么没听说过啊。”
任莫语笑着跟林萧解释道:“这龙瓶山是今年才创立的景区,在鹅城没有名头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