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渐稀,可天空中仍然是风云际会般涌动着,这片刻的停歇就像是两互相熟息的拳击手,他们都在喘息和进攻中妄图找到对手的弱点,以便在下一击里打倒对手。白展楚靠在窗边,用着双耳听着周围的情况,他无法睁眼,因为那伙人为了防止他逃跑,所以特意给他带上眼罩。黑暗中他无法视物,可他鼻尖清晰的问到了一阵阵腐败的味道,还有那空气中难以挥散的鱼腥味。“这是哪里呢?”
白展楚心里在想,风雨已然平静,留给他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他悉悉索索的动了动,却没想到周围也有声音回应了,也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白展楚开口道:“吴雪,是你吗?”
显然他的问题没有人回答,想来吴雪应该还是在昏迷中,他长舒一气,这大概对他也是十分有利的。他正想有所动作,忽然从房间的一角传来开门声音,他一激灵便一动也不动了。进来的应是穿着尼龙材质衣服的人,那特有的摩擦声一点一点靠近。潭宣没有动作,他只会感到那人强力的按住他的太阳穴,随后一把把眼罩栽了下来。白展楚作势睁开双眼,周围暗压压的,只有头顶一盏吊灯在孤悬的放着光,他和吴雪正是被反绑在两张椅子上。白展楚刚想抬起头看看面前这人的面貌,就给一下重重的敲打。“不老实。”
那是种混合式的声音,如同老旧收音机里发出的咔咔声音,一字一节都尽然是种对人的折磨。“你是谁?”
白展楚问道,他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看清楚面前的人。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大夫服饰,面上带着口罩,这好像就是他的固定装扮。白展楚看清后又道:“你是医生吗?”
“如果你说是的话,那我就是了。”
那人开口道,他那略带棕色的眼瞳似乎在打量着什么,“你两人就是湖亭四老的弟子?可真是够没用的。”
那略带嘲弄的语气没有打扰到白展楚的心境,他仍然是十分冷静接着道:“你们抓我们来,可不是为了嘲弄我们的吧。”
“为什么每个被抓的人都会问这些问题呢?好似即将上屠宰场的牲口,忐忑不安那。”
白展楚没有接话,他在心里想着也是这样,于是他便不在纠结这个问题了。这时吴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嘟嘟囔囔的也是醒了过来,只不过她手脚被人反绑一时间难受的紧。面前这医生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他也为吴雪摘下了眼罩,好奇的打量着吴雪的面容,他看着吴雪一对弯若新月的凤眼,白皙的雪肌,略带苍白的嘴唇,他咽了咽口水叹了口气。“多么可爱的小美人啊。只是可惜了。”
吴雪尽管刚刚醒来,却也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就是刚刚把她一条长鞭打的落花流水的人,对着好似遗憾的赞美自然是没有多少喜感的。医生正准备有所动作,那远处近处忽然就开始狂暴起来,被吹倒的树,刮得呼呼作响的老旧门窗,还有敲打在众人心弦上的雨滴。医生看着窗外,像是有些开心道:“终于来了。”
说罢,他又看了看两人,觉得万无一失后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临走时还把那暗黑色的老铁门重重带上了,不时还传来一阵拉门销的声音。“吴雪,你还好吗?”
白展楚和吴雪就这样被人抛弃在这个不知名的房间里,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两人被反绑在两张铁椅子上。白展楚动了动,发现这铁椅子居然是嵌在地板上的,他转过头打量打量四周,就发现在房间里的四个角落正有四条电路通着地下,脑袋上微微一寒。吴雪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她还是有些难受的问道:“白小弟,我没什么事。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先不管我们在哪里了,我们先脱困再说。因为我感觉我们在这里坐着有些不对劲。”
白展楚如临大敌道,“你用右手钩钩我腰带的偏上位置,那里有个小突起的东西,用手伸进去拿出里面的东西,再把它递到我手上。我双手被反绑够不到。”
吴雪轻轻的啊了一声,显然白展楚没有听到,原本她也不是个扭捏的性格,只是在这幽暗的密室里,孤灯悬挂,男女之间那种相互吸引的味道正悄然的糅合着,此刻白展楚却还叫吴雪去探察他的腰带,这一时间吴雪也不禁扭捏起来。“快些,不然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白展楚催促道。吴雪一咬牙,右手两根指头就小心的摸了上去,左右探察,差点就摸到白展楚的腰上去了,最后还是运气使然一把拿出了那卡在腰带之间的小钥匙。摸也摸得了,倒也不怕与白展楚再来个手拉手了,吴雪羞怯的把钥匙塞进了白展楚的手心里。白展楚一拿到自己熟悉的工具当时就舒了一口气,这小小的手铐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之间的他右手握着椅子上,左手仅用无名指与小指便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了里,随机上下一动手铐轻易就开了。他马上松开手铐,再把自己脚下的塑料脚铐轻易挑开,轻轻舒缓一下,马上就帮吴雪解开了手铐。“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白展楚有些好奇问道,“是这里有些闷吗?想来也是的,快起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吴雪没有回答他为什么自己脸红,她只是微微诧异问道:“白大哥,你怎么轻易的就解开了手铐。”
白展楚语气平淡,他说:“这倒是小事,平日里师父也绑我来练习逃脱。”
吴雪哦了声,便没了下文。因为他们又遇上了另外一个问题,那道大门根本没有锁,而是从外面上了销的。吴雪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些暗喜,她心想着‘看你这个贼大哥怎么开门。’白展楚这时候却是没了笑脸,他在身上暗自摸索,却发现一件东西都没在身上,原来他们昏迷的时候身上的东西早就被搜了个一干二净。白展楚随后想了想,便蹲到窗下去捣着什么。吴雪心里一阵好奇,待得她走了过去,顿时就给吓得嘴都合不上了。原来白展楚正衣物的各处取下藏好的东西,密密麻麻的摆了一地,定睛看看真的是什么都有,什么从腰带挤出来的两根铁针,从鞋带里抽出两根红芯绳,就是鞋底上都有早早备下的几块刻好花纹的扁长石头。吴雪正愣神,可是白展楚却是一点也不分神,他取出东西后便在安了铁栅栏的窗边摆起阵来,他先是在地上对好窗台的位置,苛刻的追求阵法在窗户正对面,随后一点扁长石块居中,两条红绳一阴一阳,对位依次拉下来,每每红绳或弯曲或笔直的拐角总会有一块碎石放置,再以几枚细小铁针固定。白展楚摆完这一切后就站了起来,他一对墨色的眼神里全然没了被困幽室的紧张,也消了时间急切的窘迫,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跟他没了关系,他就这样站立着。他的右手不知道何时微微伸出,掌心向上,四指放下唯独探出食指,这时候他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着把薄如纸片的小刀,于是他拿着小刀就这样在食指上一挥。血悄然滴落,刚刚寂静的空气里立刻生成了不安的情绪,那道用两根红色几块碎石摆下的阵好似因为这一滴血,便活了过来。窗外顿时涌进一阵又一阵的寒气,它们推搡着,叫喊着,就为了早一点到这个不过两张单人床大小的房间。吴雪已然愣了,她两眼看着同伴摆出来的阵法,惊讶之意早就弥漫于心。她几乎想急不可耐的问,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是怎么做的比师父还好的?可是她还是未曾开口,大概一份简单的矜持就能把她的好奇心压制住吧。白展楚做完了那一切,面色如常,他环顾左右竟然发现每一处可以歇息的地方,于是他转过头又自觉的坐到了那吊灯下的椅子上,顺便还招了招手对着吴雪说:“过来啊,吴雪妹妹。等下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吴雪将信将疑,她还是坐回了那椅子上,尽管隔了两把椅子背靠背的坐着,可她还是能感到白展楚身上的温度,那是种神色淡然的温暖,总是叫人安了心。现在这场面又回到了刚来时的样子,两人仍然是坐在吊灯惨白的椅子下,孤男寡女共处幽室,一时间两人有些尴尬。白展楚到底还是男的,他虽然不苟言笑,却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开口随意道:“吴雪,你可是还在想我刚刚是怎么随意摆成一阵的吗?”
吴雪见得白展楚可算是说话了,于是她也只好顺着话题接着说道:“是啊,白小弟,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大本事。”
白展楚点点头,他还是如原来一样,没有喜悦,也没有成就感的满足,他一字一句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可以随意摆上一处阵法,这阵法是我师父罗老教给我的,我平日在山门里日夜苦练,这阵法自然是可以随意摆出来。”
“这么说来,倒还不是你厉害了?”
吴雪顿时转过头去笑嘻嘻的问道,“我说嘛,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随意摆阵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展楚点点头,他不禁又回想起罗老那黝黑的脸,虽然岁月早就在他身上显示了个透,可是他的智慧却是身上唯一不显示的地方。他也别过头,甚至于他还想站起来为吴雪讲起来,不过他都克制住了,他还是十分简单道:“阵法分成阵眼,阵符,阵魂,这三者随之对应这天地人三物,摆放刻画时要注意符阵的走势,再请神集气期间还不能停顿,最后才是取人之中气旺盛之血点阵眼。这三点看起来简单,可是随着阵法的浩大难度也就随之更难。”
吴雪才不管这阵什么的几点,终归她现在可是找回来原本的信心,她想着‘我自己原来并不是四人之中拖后腿的那人。’随后她再次笑笑,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援兵的到来。夜雨如瀑而落,雷声似战鼓鸣声,风声之间仿佛一片危机尽在暗色之中滋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