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逃到了浴室里,以背抵着门,气喘吁吁。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那些悸动毫无来处,似乎刹那之间就聚章在她的胸口,熙熙攘攘,簇拥成一团。白心自我安慰——这一定是上天给颜控的一个考验,所以她不能慌,要临危不惧。浴室里白雾萦绕,由于苏牧刚洗完澡,那种蓬勃的湿气还在,甚至还有一丝馥郁的沐浴露清香。白心隔着粗粝的玻璃门看外头的情况,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影子,是苏牧坐在床边,专心致志看着电脑。怎么办?呼,还能怎么办,洗吧,洗吧。白心磨蹭了一个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她换了自己的短袖睡衣,图案是盖着被铺的黄色蛋黄。苏牧看她一眼,眼底倒没什么情绪起伏,如同看最寻常的桌椅一般,也可以解读为——他对白心毫无兴趣。“困了可以先睡。”
他轻声出口,语调波澜不惊。白心看到他反应这么淡定,自己倒是尴尬了,她轻声重复:“睡觉?”
她睡哪?睡床上吗?“如果你不想睡的话,可以玩手机玩游戏,这里有WIFI,想做什么随你喜欢。”
“哦……”白心凑过去,坐到床边一角,只沾了半个屁股,都不敢完全松懈坐下。看苏牧的样子,也没想打地铺,何况这里的地毯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又没沙发,这尊佛肯定不会屈就睡地上。那么,要和她一起睡床上?咳,虽然白心并不是那种思想太保守的女孩子,她觉得只要不发生性—关—系,又没肢体触碰,并排躺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要是万一苏牧兽—性—大发呢?她一个弱女子,难道能抵抗?不,也不对。凭她当年能两步把搏击教练打趴下,对付一个苏牧还是绰绰有余的,甚至还需要保留力量,不让他身受重伤。毕竟自—卫—过度,也是要判—刑的。白心想明白了,浑身舒畅,也不忌讳什么,直接睡倒在床上。隔天,她一醒来发现自己正扒着苏牧不肯放手,俨然一条人形八爪鱼一样勾住苏牧,将他困在怀里。苏牧幽怨盯着她,声音又轻又缓:“白小姐,我已经挣扎了半个小时了,请你下次想做什么事情直接说可以吗?不要这样隐晦地暗示我。”
白心尴尬,急忙松开了手。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欺—辱良家少男的禽—兽。“我睡相不太好,今晚我睡地上吧。”
白心妥协。苏牧没拒绝,一张脸还是黑着,很明显是记仇了。直到中午,外卖到了以后,苏牧还冷脸,一声不吭,独自在笔记本上写一些数据。白心把两碗面放到他的面前,她特意点了香菇肉末,两碗一模一样,有讨好之嫌。她闻到面的香味都饥肠辘辘了,可苏牧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白心抿唇,下意识想要咬指腹,这是她紧张的应激反应。她实在不懂了,苏牧究竟在生什么气?他是那么讨厌被她触碰吗?明明苏牧上一次还握住她的手腕,那样也叫肌肤相亲啊。她凑到苏牧旁边,问:“苏老师,你在生气?”
苏牧没说话,只不咸不淡说:“如果饿了可以先吃,不用管我。”
“你是在生今天早上的气,我扒着你不放的事情?”
她脸红了,但还是当着他面说出来,问个清楚。苏牧翻飞的五指停下,他侧头,眼底的寒意更甚。他回:“本来我是很相信白小姐的人品,但我没想到,你会趁我熟睡,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也没想到,我平时也不这样啊。”
白心嘀咕一句,她自诩睡姿优雅,从不踢被子乱滚,可怎么就这一次马失前蹄了。“哦,白小姐还想赖账是吗?”
苏牧的声音更冷了,如冬日初寒的雾霭,冻的人后脖子发凉。“我……”她还想说什么,结果被苏牧眼风一扫,一下子寂了声。苏牧掏出手机,上面有一张特写的照片,画面里是白心睡得很沉,死死抱住苏牧,而他则在自拍。白心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罪证留下。“都是我的错,苏老师,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是是是,都是她的错。苏牧说:“一句道歉就可以?你是打算不负责任?”
“负责?”
白心愣了,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负责?她负什么责?“我的身体有将近三分之二的部位被你触摸过了,你是我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触碰到我肉体的异性,我觉得无论是针对这种特殊性,还是纯洁的肉体对于我来说的意义性,你都需要负责任。”
他说的煞有其事。“……”虽然她还是不太懂,但此刻也只能说,“好好好,我一定负责,需要赔偿吗,还是?”
“你想用钱打发我?”
“我……没啊。”
不用钱,难道用肉体?“没想到,白小姐居然是这样没有担当的人。”
“那要不,我也给您摸回来?”
白心的脸上浮现出壮士扼腕的悲壮。“你是觉得这样就能抵消了?白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暗恋我。所以从情感上分析这样的不对等的,明明触摸我的肉体是你本能的意愿,现在又想要把我引入圈套,被我触碰,让你得偿所愿。你倒是想的很美啊。”
“到底怎么样,苏老师你给我个准话吧。”
苏牧皱眉,若有所思,“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容我考虑几天,最好的结果,应该是由你为我的余生负责。”
“……”白心哑口无言,苏老师还真的贞烈啊。但很显然,这可能只是他的冷笑话之一,白心并不当真。解开了心结的苏老师,和白心吃面吃的很开心。收拾了桌上外卖壳后,他们就开始商量有关直播的事情。白心和苏牧都没有去上班,但私底下都有和警局的人联系,并且把企图告诉他们,希望届时能够里应外合,毕竟张涛不会轻易罢休。苏牧说:“我答应在义奇的直播间拍摄,你把这个消息发到微博上,附上时间以及地址。”
“你不怕被张涛找来?”
“丧门之犬,就怕他不找来。”
白心对张涛有所畏惧,但又不得不这样做。如果张涛足够聪明的话,应该在这段时间敛财,逃离海外,而不是就此疯魔了,处心积虑想要报复他们。七天很快就过去了,白心一大早起来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看了一下手机的未接电话,一共四百个,威胁短信不知有多少,全部来自于张涛,这些都能作为之后攻击苏牧的罪证。白心此时才感到了苏牧的可怕,他总在无形之中将人的意志摧垮。他不怕张涛拨号,就怕他不打来,所以尽情开机,让张涛一次次拥有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情绪跌入低谷,把他逼成一个疯子。白心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油鼓劲,“成败在此一举,白心,加油!”
她说完了,就跟着穿戴好深黑西服的苏牧走出宾馆。现在是凌晨三点,按照苏牧的吩咐,他们一早就要离开,以防在门口被张涛堵住。白心偷眼看苏牧,他穿西装的样子格外沉稳。他的眼镜是细框的,白金一般的颜色,闪现着某种寡淡的光泽。而西装笔挺,腰间的纽扣紧束,勾勒出宽肩窄背的身姿,有种禁—欲精英的味道,而那种儒雅老师的温润气质,现在全部都散去了。不得不说,苏老师很配这样的打扮,人好看,穿什么都别具风味。“你知道你的眼神,很禽—兽—吗?”
苏牧垂眸,淡扫白心一眼。“你也知道禽—兽这个词了?”
“最近七天,在你身上已经领悟的很彻底了。”
“……”白心无语。他们和直播室的工作人员联系上,录像设备已经处理好了,其实说直播,也只是先录制下再由网站转播到网站里,不可能是实事播放。甚至在茶水间的时候,还有网站人员过来与苏牧洽谈,要不要直接入娱乐圈,可以经由这次捧红苏牧,结果都被他拒绝了。录制开始,白心在台下看着上头气定神闲的苏牧,心里一阵紧张。她其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张涛的意念力既然是个谎言,那么就该有人出台解开这一层帷幕,让真相大白。主持人在显示屏回放了一下张涛种种表演,结果才播到一半,就被苏牧叫停。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苏牧在搞什么鬼。“就从这里开始,由我来解释。”
“好的,那么请Musol老师来说明。”
主持人应变能力很强,当下强扯出笑容,把镜头转到了苏牧的身上。苏牧没有一般嘉宾那种急于表现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以温吞的语速解释:“屏幕上的图片,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窗外下雨,窗上是水雾,玻璃已经开裂。”
“是的,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在这里,我想联系一桩案子说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在十天前,黄山区曾经发生过一起坠楼事件,是张先生的前妻,死于被推出玻璃窗碎裂,被现男友推出窗外坠楼身亡。网上众说纷纭,不乏有人猜测是张涛的意念力所做。那么,现在我来解释一下这扇窗是如何碎裂的。”
他让台下的白心搬上来一个小型的装置,两面密封的玻璃板,最底下是特制的升温装置。苏牧让台上的主持人将空调温度调低,然后运作手上的遥控装置升温,很快的,玻璃会蒙上一层水雾,直至碎裂。“啊,真的裂了。所以说,那个传闻中拥有意念力的张先生只是一个骗子咯?他为了不惹人怀疑,所以选择容易起雾的雨天,是这样对吧?”
主持人惊呼。苏牧依旧反应不大,“这是通过很寻常的热胀原理,操作很简单,只不过那些人为了名利,利用了意念力的幌子,这才显得神奇。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仅仅是愚弄大众,仅此而已。”
“那前妻死亡案的真相,也值得人寻味了。”
主持人话还未尽,苏牧就打算离开。而在此时,突然有人冲入了演播厅,现场一片哗然。张涛双眼赤红,他不知在外埋伏了多久,而此刻,他终于忍不住,想要报复苏牧。由于演播厅人多势众,他不好接近台上的苏牧,于是灵机一动,直接将处在外围的白心拉到怀里当做人质。他瞪着眼睛,下颚微抬,明显的挑衅动作,“别过来,让……让Musol过来,不然我杀了你女朋友,我杀了她!”
白心咬住下唇,她不敢轻易动弹。至少如果要反抗,她也需要伺机而动。苏牧闻声,适时皱起眉。他一步步走下台,整个人从璀璨的灯光,隐入阴影,他的声音低缓,不疾不徐,说道:“我都没碰过她的身体,就被你占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