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林走的那天晚上，特意选在了林小朵睡着以后。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又在电话里嘱咐了夏瑾几句。夏瑾是他在黄埔军校里一手提拔上来的，聪明能干，执行能力强，还很能打。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保护林小朵，谢玉林放心。林小朵听着外头的声响，直到听到关门声，她才睁开眼，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了，可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却一点也不想睡。她回想着这些天的事情，先是吴启明的死，然后是夏瑾被悍匪追杀，再然后是京城副局长的死。闭上眼就是那个副局长还有吴启明相似的死相。今天白天的时候，谢玉林把吴启明死的案发现场拍的黑白照片给她看了。即使是黑白的，但是那轮廓还有脑壳上拇指大的窟窿，都一模一样。一个是北城科长，一个是京城副局长。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林小朵就这样想到了天亮。夏瑾记着昨晚少帅的嘱托，起了大早给林小朵买了早餐。又担心吵到她睡觉，就蹲在院子里。林小朵听见了，穿着睡衣就跑了出来给他开门。夏瑾看到后，刚喊一声“夫人”后，看到她的穿着又赶忙红着脸背过身。林小朵看了眼自己的一身，很保守的丝绸睡衣。是那天在百货大楼买的，换言之，这个时代的衣服就很少有不保守的。夏瑾这样真是有够夸张的了。但是再一想，现在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名花有主了，言语行为，衣着打扮也要考虑一下身份，考虑一下谢玉林。于是只好折回卧室，换了一件干净朴素的乳白色旗袍。修身典雅，衬得她皮肤白皙，身材曼妙。“夫人，我给你带了早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林小朵没什么胃口，夏瑾起了大早买的，又不好推脱，只好坐在桌子上吃了几口。刚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夫人，你吃饱了吗？”
夏瑾满脸担忧。林小朵这饭量，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一会跟我走一趟。”
“啊，去哪？”
夏瑾帮她收拾着碗筷，说：“少帅说了，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去危险的地方。”
“我不去危险的地方，我要去银行。”
“你去银行干什么啊？”
林小朵正好穿上白色高跟鞋，她化了淡淡的妆，头发被挽在耳后，用簪子别住。美得惊心动魄，不可方物。夏瑾都看愣了。林小朵在她面前挥挥手，笑着说：“看傻了？”
夏瑾点点头，又赶忙摇头。林小朵拿着包，里面放着一把勃朗宁。她攥紧，然后率先出了门。交行离这里有些远，坐黄包车的话要很久。正在林小朵考虑这要不要搭一下便车时，正好看见吴世文倚着自己的汽车，站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她走过去打招呼问道。吴世文看了眼缩在她身后的夏瑾，别过眼温柔地对林小朵说：“看你最近过得很惬意，就来看看你。”
林小朵淡定地点点头，没说什么。他既然能找到这儿，那夏瑾的身份想必也查到了。他们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有时候林小朵也很疑惑她和吴世文之间的关系。要说是朋友，可还是各怀心事，对方嘴里说的话都要仔细斟酌一番。要说不是，吴世文在这次的事情上确实帮了她太多。“去交行，方便吗？”
吴世文没说什么，拉开副驾驶的门，用手遮住门的前沿说：“上车。”
一路上，气氛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瑾的原因。林小朵昨天晚上一夜没有合眼，这会车晃动得厉害，竟也来了困意。靠着车窗就睡着了。吴世文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后座的夏瑾一眼。夏瑾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再次别过头。小小一个北城，没想到竟然也挺大。从他们那里到交行，足足用了半小时。下了车，林小朵率先走进去。交行里的人不是很多，最近又一直是战乱，虽然没有打到这里，却还是弄得人心惶惶。林小朵走进来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目。她走到一个警卫身边，低声问道：“你们王行长在吗？就说林夫人找。之前和他们家太太一起打过麻将的。”
警卫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紧跟其后的吴世文和夏瑾。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大人物，赶忙上去汇报了。王行长正在二楼吸着大烟，这洋人的大烟就是不一样。然后听到有警卫上来给他报告：“王科长，下面有个林夫人来找。”
“林夫人？”
王行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一下，这才想起前几日王太太回家时跟他讲的那个林夫人。没想到，竟然真的找上门来了。他可惜地扔掉了刚吸一半的大烟，对门外的人说：“让他们上来吧。”
林小朵踩着优雅的步子，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外面一下子安静了，不知为何，竟让人有了些紧张感。敲敲门，里面的人很快便来开门了。林小朵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接触过毒品。不过她并没有吸，只是隐藏身份的时候混入了一个贩毒组织里。对于那个味道还有吸食后人的神情动作，都无比熟悉。“林夫人，久仰大名，哈哈…”王行长伸出手，脸上的肥肉都堆积到了一起。他一张口，那股味道就更加浓烈了。虽然过去的大烟与现代的毒品会有些不一样，可是性质上还是相似的。林小朵皱紧细眉，纤纤玉指只搭在了王行长的手上一下，就松开了。王行长还在回味刚刚受伤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再往后看，竟然看见了吴世文。“吴局长，你怎么来了？有失远迎啊！”
他说话时的嗓音很大，震得吴世文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点头说道：“没事，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林小朵环视了一圈房间，果然在桌子一旁的垃圾桶内发现一卷被掐灭的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