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后来,一切尘埃落定,陈明辙去问过那位大师,为什么会选这个日子?大师捏着山羊胡,苦笑一声:“只有选在这一日,安王才没有以后,才不能找我们的麻烦。”
吉日便是大凶之日,灭门之日。安王一家都没了以后,哪还能管得了他们?喜煞相冲,是生是死全在一线之间,全看上天怎么安排。柳然拿着唐威强留给的钱,自己另找了地方住了下来。等着陈明辙的消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这两年前,她听到了很多。很多人骂陈明辙是安王的走狗,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一跃成为朝中新贵。又因为长得好,勾得其他世家的公子小姐茶饭不思,平白断了很多人的姻缘。听说,陈明辙为安王铲除了太子的一大羽翼,太子党多人被斩首,家眷流放,还导致中宫地位不保;听说陈明辙逼死了清廉的莲丞相,老丞相血溅朝堂,他还笑得放肆,得罪光了清贵一派;听说,陈明辙为了讨郡主欢心,舍弃了自己的糟糠之妻,也有人说糟糠之妻早就被陈明辙给杀了,晚上睡觉就枕着发妻的尸骨睡。听说,陈明辙酷爱敛财,用黄金铸了一座金屋,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有人说,陈明辙为排除异己,手段酷烈,生吃人肉活饮人血,落在他手里的不死也得去半条命。还有人说,陈明辙早年前屠尽了唐家庄的大姓,唐氏宗族死了十之八九,出了稚子就是老弱,残暴狠厉,似豺狼转世。……传说真真假假,但总之,他这两年来的名声并不好。柳然这两年来收集着他的消息,估摸着他什么时候能报完仇。但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头发发麻,她能想到这些消息的背后,陈明辙是怎么一边笑着一边使出残酷的手段。就像当年的时候,他领着她在唐家庄大开杀戒,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恐惧,也享受着自己对他的恐惧。今日,陈明辙与李梦雪郡主大婚。柳然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出什么感觉来,怅然若失地坐在外面了好久,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远处的树,看看玩闹的孩子。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眼里一样。今日,他大婚。嗯,挺好,他离报仇又更近了一步。陈明辙本性暴戾、嗜血,在安王的控制下,他将这些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没有半点的不适。除了,时不时地想她。想他家的小姐。想他家那个敷衍又冷情的小姐,想她在干什么,想她过得怎么样,想她有没有想自己,想她的身体和味道,想她的敷衍和虚伪,想她对自己的恐惧和提防。离开两年多,他没有一次找过她,却将人记在了心里,时不时翻出来想一想,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总有一天,他要回去找他的小姐。希望到时候,他家的小姐能恪守承诺,没有去找另外的人。不然,他怕是忍不住,这世界上又要多一具美丽的尸体。那些阻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跟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不管是谁,都统统去死。大婚的喜服穿在身上,更衬得陈明辙英姿非凡、面若冠玉,俗艳喜庆的红硬是穿出一丝不染尘埃的飘逸之感。但这些都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安王未来女婿是个心狠手辣的毒蛇。也不知怎的,这两年来本来低调行事,处处怕被皇上惦记的安王一反常态,竟变得高调起来。使出一切手段搅局。听说皇上最近的脸色愈发冷了,若不是太后压着,谁也不知道安王还会不会是安王。以后,等太后百年后,他们一家再张狂,可谁也护不住了。太后百年后,时间太长,陈明辙等不及。外面传来了催促的声音,让他赶紧上马陈明辙嘴角挂着深深的笑,却不及眼底,仔细一看却能看出嗜血和张狂来。他透着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等到凶时方才出门,迎着满堂宾客,听着耳边的喧嚣,他心里竟然十分的宁静。这一天终于到了。大婚选凶日,接亲也是凶辰出发,怎么都透着不吉利。有宾客窃窃私语,都道安全莫不是疯了。安王没疯。陈明辙疯了。吉时一到,亲人拜谢天地。李梦雪深深地拜了下去,陈明辙站得笔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根本没拜的意思。“明辙,你赶紧拜呀,傻愣着干什么?”李梦雪一怔,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勉强将这种感觉压下,拉拉陈明辙的衣服。陈明辙垂眸看她,那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样,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是遮掩不住的放肆,然后是猖狂又得意的笑声。安王的女儿成亲,来的宾客尽是身份尊贵之人,这些人看到陈明辙在狂笑,想到昔日他的传闻,忍不住心头一跳,生怕今日倒霉的是自己。陈明辙不可怕。可怕的是安王。当年安王夺位不成还能全身而退,一是有太后的庇护,二是安王自己也有一部分隐藏的实力,连当年圣上多年来都没有摸清楚。“明辙,你怎么了?”
李梦雪声音中带了一丝惶然,“别笑了,我们赶紧拜堂成亲,别误了吉时。“吉时?”
陈明辙终于止住了笑,“我何德何能,又怎么配与郡主成亲?”
“你什么意思?”
李梦雪傻眼了,他莫非要在这个关头悔婚,可是,他若是悔婚的话,父王一定不会绕了他。“什么意思?你马上就知道了。”
陈明辙嫌恶地看了一眼李梦雪,抽出自己的衣角,对着众来宾高呼:“安王意图谋逆,私藏龙服,豢养私兵,谋害忠良,残杀无辜,罪不可赦。”
“明辙!”
李梦雪眼中骇然。众人一听更加懵了,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陈明辙不是安王的女婿吗?这是唱得哪一出?“放肆!陈明辙,休得胡言乱语。”
安王大怒,想抽出自己的兵器,却发现没带在身边,遂逮着一把椅子扔了过去。陈明辙轻松一闪,那椅子就落在了李梦雪的身上。李梦雪本就伤心欲绝,被这一砸,当即吐出一口血昏倒了过去。“陈明辙你个畜生。”
安王一看砸到了自己女儿,更加怒不可撤,一边指挥着救女儿,一边提着拳头就要跟陈明辙拼命,完全忘了他还有护卫。一队队身穿重甲手持长枪、配剑的禁军迅速包围了安王府,进入喜堂,将前来恭贺的宾客一并围困前来。众宾客瑟瑟发抖,完全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安王愤怒地指着禁军大喝:“大胆,今日是本王女儿大喜之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要造反吗?”
禁军统领冷着脸,看也不看安王,手一摆,下令:“给我搜。”
一队禁军粗暴地推开众人就向里闯去。“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这,这不吉利呀。”
有人悄声说。安王喷怒夺过一位禁军的佩刀,横在那里,挡住众禁军,大喝道:“我看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