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二的眼睛里,逐渐漫上了血丝。“是谁让你们动这些东西的?”
他要是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还行,可他这么一说话,苏淼淼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怎么,这些不能动吗?难道,这些其实和你媳妇儿寻短见有关?”
梁老二想说没有关系。可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他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扑过去扔掉。“还是不肯说?”
对于他的反应,苏淼淼其实也不意外,她耐心的劝解道。“但,梁老二,你知道吗,这样的裙子在镇上是没有卖的。最近的地方也要到县城。然而就算在县城,这样的料子,也很少见。我们只要挨个布坊去问,就能得知,买这条裙子的人,到底是谁。到时候这件事自然也可以水落石出。”
李衙役听的眼神一亮,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接过裙子。刚刚还一直死犟着不动的梁老二突然扑过来,抢过裙子就低声嘶吼道。“不用去问了,俺说,俺都说!但是……你得让他们都走!”
看来,这其中确实是有不能以外人道的事情了。李衙役也很是理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和村长联手就将这一群看热闹看得起劲不愿意离开的村民,都给赶远了。隔着老远,苏淼淼还能听到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清空了人,李衙役才沉声道:“现在,你能说了吧?”
梁老二没有理他,亦步亦趋的来到梁方氏身边,他慢慢的,跪了下来。李衙役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催促。就听得他嘶哑着嗓子道:“你们搜出来的那些东西,确实不是俺给俺媳妇买的,是,是下河村王地主的儿子,送给俺媳妇的。”
王地主的儿子。像是意识到什么,李衙役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他为何要送给你媳妇儿这些东西?”
“为何?”
梁老二苦笑一声,缓慢地抬起头,眼里交织的红血丝,每一条都写满了恨意。“还能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做了那等不要脸的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血泪。李衙役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还是梁老二自己缓过来了,慢慢吐出口气道:“说到底,也是俺害了俺媳妇。要不是那天,俺非让俺媳妇去地里给俺送饭,她就不会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那不要脸的狗东西,也不会……被他欺负!”
梁老二像是恨不得一口口咬死那个人,说到最后,话几乎都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之后,还伴随着一声冷笑。“他觉得把这个东西送过来,就能当没发生这种事儿。俺才不稀罕!俺要去杀了他,给俺媳妇报仇!可是,可是……”回忆起梁方氏最后对他说的那一番话,梁老二还是没绷住,带着哭腔道。“俺媳妇说,他家有钱,还认识不少人,俺们斗不过他,她不让俺去。她说,让俺替她好好活着,以后再娶个新媳妇,把这件事给忘了。但俺怎么能忘啊……”李衙役听着他嘶哑的嗓音,满脸不忍:“那当初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说?”
梁老二冷笑一声,抬起头森森的看着他质问道,“衙役大人,刚那么多人听着,你让俺怎么说?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俺媳妇到底是咋没的,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俺媳妇给淹死!俺媳妇已经没了,俺不能让她连走都走的不安生。”
李衙役缓缓吐出口气,知道了他的担忧,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认。万一苏娘子要是没出头,你岂不是要白白的搭上一条命?”
“好了!”
他见梁老二脸上还有不忿之色,摆摆手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准备准备把你媳妇好生埋了,让她入土为安吧。我去王地主家一趟。”
这是要准备对王地主家下手了。苏淼淼目送着他的离去,等他走远后,这才带着歉意上前一步安慰道。“方才那般逼问,实在是不好意思。”
梁老二还盯着李衙役远去的方向,闻言慢慢转过头来,他缓慢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苏娘子不用道歉,俺晓得您是为了俺好。”
苏淼淼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只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明知故问道:“听说你们家是以处理动物皮毛为生的是吗?”
“是。”
苏淼淼微微颔首,知道他们现在应该没心情说别的,干脆直言道:“那你们有意愿加入回头要成立的工会吗?”
工会?说实话,老梁父子俩其实并没有听懂这是个什么东西,还以为是朝廷马上又要征召。也怨不得他们会这样想,毕竟苏淼淼在他们眼里,可是代表县令过来询问的。县令会让他们加入的,除了以往的征召,也没别的了。这要是搁到几年前,听到这话,老梁父子俩少不得得犹豫下,可今天,他们父子对视一眼,却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苏淼淼看的都有点意外:“你们确定加入,不再想想吗?我好像还没有跟你们说过,这工会是做什么的。”
老梁苦笑一声:“应该也是叫我们继续做皮子吧。做就做吧,给朝廷办事,总比继续在这村里被人看不起的强。”
被人看不起?苏淼淼是真听不懂他的话,明明刚刚村里人不是还在帮他们说话吗:“此话怎讲?”
老梁满脸的皱纹似乎都写满了愁意:“还不是因为我们是后搬过来的,和村里人不属一支,再加上俺们除了这制皮的手艺啥也不会,村里人自然有点看不起俺们。”
“其实前两年也还行。”
到底都是处了这么多年的人,老梁还是在最后替他们说了两句。“就是这两年,村里唯一的那个猎户打猎的时候没了,没人能猎到东西,俺们,自然也就赚不到钱了。种地俺们也不太擅长,谷子都是干干瘪的,这日子也就一天比一天难过,村里人自然也就越来越……”他深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