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熙攘,凌家马车停在湖边,凌雪芸带着弟妹三人下轿,等着江卓云的车到来,河岸旁鸟语花香扑面而来,人人头上戴着编织好的花环,热热闹闹跑过。“姐姐,我给你戴上。”
凌雪芸出神不过片刻,凌萧然便领了花环戴在她头上,又依法炮制给周巧儿、凌晓雅也戴上。最后他剩下那个,圈环直径大了些,他干脆一咕噜套在脖子上,倒也好看。凌雪芸笑着给他的花环转了转位置,整体更合宜。周围几个小家伙见凌萧然这么戴,也学着套脖子上,嬉嬉笑笑。忽然,一阵不急不缓地马蹄声传来,湖面上悠悠掠过一辆雅致贵气马车的倒影。几息间,那辆最气派的马车停在凌雪芸几人马车前。周巧儿捏紧手帕,弯出练习许久的甜美笑容,驻足望去。车帘掀开,江卓云一身湛青色华服,腰间悬着精致秀美的香囊和玉佩,俊美脸庞上挂着温润笑意,吸引了不少女子目光,周巧儿心砰砰砰直跳。凌雪芸并不关注后面,身边人惊呼声传来,才转过头去。江卓云一眼便注意到一身素色衣裳的美人,只装扮了了,内里的出尘气质却越发显,头戴花环,却比花更娇,只不过明媚笑容在看到他时缓缓散去。“见过江公子。”
凌雪芸带着弟妹们行礼。江卓云点头示意,两句寒暄后,几人上了准备好的船只。清澈湖面上,已有不少船只泛舟游动,上面多是镇上有钱有势家的公子小姐。中心似乎发生了什么热闹,船只渐渐聚成一团。主船上轻纱舞动,两名古琴名手拨动琴弦,雅致动人的琴声回荡水面。“今日比试作诗,以花主题,头彩便是玉如意一只,时限一炷香。”
中心船只上缓缓燃起一炷香,不少佳人才子绞尽脑汁开始想了。江卓云不慌不忙,目光巡视着其余船上的少女,最后目光缓缓落回凌雪芸身上,千般女子不如她。折扇一收,江卓云靠近凌雪芸一步,“凌小姐,可有诗作?”
“暂无。”
凌雪芸摇了摇头,瞥见船尾的身影,忙走过去,“晓雅小心,身子别太探出去,小心落水。”
凌晓雅在姐姐的拉扯下,回了原位,不远处,又传来一道轻嗤。“我当是谁,原来是凌家大小姐,凌雪芸不是肚子空空没有墨水吗?怎么也好意思来游湖?”
说话女子一身红衣,腕间银铃作响,容貌虽不及凌雪芸,但也称得上清丽,此刻坐在一张梅花椅上,一副千金气派,颐指气使。“项红彩。”
凌雪芸呢喃着少女的名字,想起许多尘封的记忆。镇上不止凌家一户富商,项家便与凌家齐名,经营范畴也有半数重合,都是彼此有力的竞争者。而项红彩是项家女儿,也是凌雪芸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此女性格嚣张跋扈,吃不得半点亏,更是有着一种十分有钱的优越感。前世还小时,凌雪芸便受她欺负,渐渐学会反击,没让她吃着什么便宜,两人争锋相对的戏码,向来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如今已经多活了那么多年的凌雪芸看项红彩只觉得她幼稚。整日里挑刺谁的衣服首饰更好看,谁受追捧更多,项红彩心里不过是梗着一根不如她漂亮的刺,才会事事如此。“凌雪芸,你哑巴了?”
项红彩见凌雪芸没动静,再度刺道。凌雪芸回神,刚要开口,怀里的凌晓雅反倒抢先道:“你这个坏姐姐连《陌上桑》都背不完,你都能来,我姐姐为何不能?”
项红彩脸色一白,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个小妮子胡说什么,谁说我背不完了?你姐姐教你污蔑我是不是?!”
“才不是!”
凌晓雅掷地有声反驳,“上回你在我家弄坏了姐姐的琉璃盏,回去被罚跪背诗,背到‘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背成了‘姊者忘关照,阿娘忘予衣’,羞羞!”
周围人闻言捧腹大笑,项红彩恼怒跺了两下地,指着凌雪芸,怒道:“派个小丫头打什么嘴炮,有本事咱们两斗诗,看到底是谁贻笑大方!”
凌雪芸憋笑得肚子疼,摇摇头:“不了不了,我怕你输得太惨,今日我受了爹爹所托陪客人游湖,也没时间和你闹。”
“客人,什么客人?”
项红彩朝凌家船只的另一边投去视线,只见那抹湛蓝身影立于湖边,折扇轻轻煽动着,姿态说不出的好看,瞬间哑了声。恍然间想起昨日爹爹从席间归来提起的江公子,镇西本该属于项家的生意,在江公子三两句话间,便到了凌家头上。项父恼怒又不能发作,最后提点她,要是遇到江公子多多交好,好事不能都让姓凌的占了!“原来就是他!”
项红彩喃喃。歇了与凌雪芸斗的心思,翩翩如玉的公子多半不喜欢争强好斗的女子。可看着凌雪芸那玉骨仙姿,她还是闷闷不平,嘴硬了一句:“是我懒得和你斗了,哼!”
一番小闹剧过后,一炷香渐渐燃到尾声,公子少爷一个接一个朗诵所作之诗。一个人念完,其他觉得自己所作不及者默默退出赛圈,若有人觉得自己可胜,便上前一步朗诵,由众人评判。三五轮下去,安公子所作《咏荷赋》冠压众人。“还有没有人再作诗了,若无人,我数五声,这玉如意彩头便是安公子的了。”
“五,四……”凌萧然一直在江卓云身侧陪伴,听到了他刚刚默念所作诗句,不比那首《咏荷赋》差,却因不想抢人风头不语,深觉其德行甚好,更见不得他沉默了,大声道:“这里这里,江公子有诗要诵。”
江卓云半推半就地被推了出去,他摇摇头,作出一副推托不了的姿态,谦逊开口:“让大家见笑,江某所作一首《梅》:澹移正好梦魂多,微雨梅梢雪满枝。岁见幽独徒自诧,两枝晓角念当时。”
寥寥数句,咏得真情实感,周围人纷纷拍案叫绝。安公子见此情形,洒脱一拱手,“是在下输了。”
岸边船上,水波袅袅,琴声飘飘,江卓云迎风而立,折扇执于掌心,笑容温雅之姿瞬间虏获了一大波少女心,诸如周巧儿、项红彩之流。凌雪芸深深凝眉,不想表妹越陷越深,加之刚刚至亲弟弟不知不觉被当了工具人。他确实有几分才学,但也只是在这小地方鹤立鸡群罢了。却在他的运作下,出了这般风头,不知又有多少被蒙蔽双眼的女儿家要被他骗去。“还有人要比诗吗?没有的话,此次游湖作诗大会胜利者便是江——”“等等,我有一诗要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