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怪王欧阳凝香深深看了金豹子林召浚一眼,忽地嘴角似也露出浅浅一丝笑意,但随即却又消失。确是如此,这片刻风华,却已让远处不时向她偷偷张望的三老洞年轻弟子为之心神动荡,有人禁不住叹息了出来。道友杨忠哼了一声,面色冷峻,顿时异样声响消失无踪。魔怪王欧阳凝香面色重新转为漠然冰冷,向周围看了一眼,道:“师兄们,我们进去了。”
说完,更不理会其他人,当先走去。金豹子林召浚转身对道友杨忠笑道:“杨师兄,我们也走吧!”
道友杨忠点了点头,向其他三老洞弟子招呼了一下,跟了上去。等道友杨忠等一行人都随着魔怪王欧阳凝香走入了那片幽深深沉的黑暗,金豹子林召浚却似乎还不紧不慢,向着周围风景又眺望了片刻,似乎寻思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神秘一笑,缓缓走进了这个古老洞穴。低沉的脚步声从黑暗之中回荡着传了出来,降魔古洞的洞口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之后,黑暗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随即赤豹的身形缓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慢慢走到了那尊女子石像的身前,默默看着石像——翡翠娘娘。在赤豹身后,虚幻的白色烟雾缓缓飘起、凝聚,幽魂、乌狮巨大的身影也再度出现。但此刻幽魂、乌狮没有立刻对赤豹恶言相向,而是返身向洞穴深处那片黑暗里注视良久,忽地冷笑了一声,道:“东胜神洲那华夏族中原之地这些人,勾心斗角从来不绝,便是到了这里,居然还是在斗个不停。”
赤豹转过身来,淡淡道:“人心从来如此,不要说是他们,便是你我,甚至当年的娘娘,难道不也是如此么?”
“什么?”
幽魂、乌狮巨大的身躯猛然转了过来,因为速度太急太快,以至于在半空中发出类似野兽低吼般的闷响,再看他的脸庞时,已是满脸怒容,狰狞之极,只听他吼道:“你说什么,竟然胆敢侮蔑娘娘,而且还是在翡翠娘娘神像面前?”
在这恐怖之极的幽魂巨躯之前,赤豹的身子看去显得渺小之极,但不知怎么,虽然看不清澈他的脸,但从他平静的口吻之中,便可以听出他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更多的,仿佛却是深深的疲倦。“大哥,如果娘娘当初没有心计的话,这么多年以来,你以为是什么能将那个不死不灭的障孽禁制封印在这个古洞之中?”
幽魂、乌狮明显为之一窒,但他显然不想承认这一点,吼道:“你胡说什么,那都是翡翠娘娘当年……”“好了!”
突然,赤豹一反常态,竟然断喝了一声,打断了幽魂、乌狮的话,道:“你不要老是这样把翡翠娘娘、翡翠娘娘挂在口边,对翡翠娘娘尊崇之意,我一分都不比你少了。”
幽魂、乌狮巨大的身躯僵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惊愕神情,半晌之后,他没有发怒,脸上神情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从上向下看着这个前世的亲人。他忽然笑了,然后淡淡道:“你怎么了,从前你从来不会对我这么说话的?”
赤豹仿佛是自嘲一般冷笑了一下,慢慢的又将目光转回到那尊魔女翡翠娘娘的石像之上,缓缓道:“是啊!我从前是绝不会这般说话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会变成这样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谁又能告诉我?”
幽魂乌狮冷冷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你只管告诉我一件事就好。”
赤豹怔怔看着翡翠的石像,口中道:“什么?”
幽魂乌狮道:“当初是你背叛娘娘留下的遗训,大逆不道,私自帮助那个障孽找回了南疆边陲地区那蛮夷五族的五颗圣器,复活了他。但今日你为何又让我放人进洞,意图对他不利?”
赤豹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翡翠娘娘的石像,半晌之后,他声音低沉而带着痛楚,道:“娘娘当年禁制封印神犬犬王,是做错了;我们追随翡翠娘娘,要求那长生不老之术,所以造出了这等怪物出来,也是错了;我以为神犬犬王罪不当此,却不料他竟迁怒天下苍生,以至于制造出了这旷世浩劫,我也错了。”
他惨然而笑,忽地回身,张开双臂,声音凄厉,仰天大喊。“错!……错!……错!……原来我们都错了啊……”那呼喊之声远远回荡,群山响应,只是天地冷漠,却仿佛什么也未曾改变一般,冷冷注视着这凡俗人间。幽魂乌狮巨大的身躯站在一旁,看着赤豹那突然痛苦万状的身影,也沉默了下去,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站在他的身后,眼眶之中,那复杂的眼神微微闪烁着,只是,却没有丝毫的泪光。无论是他还是赤豹,在这凄凉的世间,亿万年来,都早已失去了哭的权利吧!行走在降魔古洞之中的魔怪王欧阳凝香,忽地似感觉到了什么,站住脚步,回身向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只是身后来路黑漆漆一片寂静,竟是除了沉默,再没一点声息。只是那一阵突然而来的悸动,在心间翻滚回荡着,久久不曾平静。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道友杨忠低声道:“欧阳师妹,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
魔怪王欧阳凝香在黑暗之中,缓缓转过身子,向着前方,那里,也是一片黑沉沉的黑暗。她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静静地道:“没什么,师兄,继续走吧!”
她深深呼吸,振作精神,昂然走去,黑暗在她身前悄悄散开,因为从她的手间,神物花篮渐渐亮了起来,温柔的淡蓝色光辉轻轻笼罩在她的身边,看去如梦幻一般。身后,不知有多少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只是,那个美丽的身影,决然向着黑暗前路而行,虽然看去有几分孤单,但没有丝毫的犹疑。这一段路,这样一个人生,却应当怎样走过?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