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给茜茜发个信息,免得茜茜找不到她会担心。结果席司沉的声音幽幽飘过来:“简小姐,别做让我生气的事。”
简唯:“……”摸进口袋拿手机的手,又默默将手机放了回去。这个人怎么又变得这么阴沉沉的,怪让人害怕的。她对这个房间有些阴影,因为之前在这里因为粉尘过敏险些休克,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让屋子里透些气。现在已经接近黄昏。日落之后,漫空的云被染成了紫红色。光线透过云霞,落在窗前的木地板上,简唯意外发现,这里被打扫过了。比之前她打扫得更干净。吧嗒一声,打火机的声响,席司沉点燃了一根烟,“你过敏后,这里清扫过了。”
简唯点点头,“噢……其实也没关系,那之后我学聪明了,身上带了过敏药。”
席司沉吸了一口烟,看向简唯,像想到什么,又把烟掐了,但是没有烟,他整个人显得很烦躁。他站起身,走到了角落的立式储物柜前,打开了柜门。里面居然陈列着各色的藏酒。简唯扫了一眼,看到标签上都是一些外文,日期很久远,想必这些都是一些极具收藏价值的陈年佳酿。当时简唯进来时,因为到处蒙尘,根本注意不到这里的摆设和物什,没想到这里还藏着这么多酒。“这些都是我妈妈收藏的,她习惯画画的时候喝点酒。”
席司沉忽然出声。这里没有其他人,简唯知道他这是在跟她解释。席司沉挑了一瓶威士忌。随后到立式柜旁边的一张桌子前,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没费力气,从里面翻出了开瓶器。他动作十分娴熟,好像在这里重复过无数次这个动作。随后他拿着酒瓶坐回了沙发上。日照西斜,余晖从床边,缓缓移动到了沙发前,落在了席司沉的脚边。屋里没有开灯,黄昏就显得格外的热烈和浓郁。简唯就这样,靠在窗边,看着这个忧郁的男人在澄黄色的夕阳里,喝着他琥珀色的威士忌。阁楼的时间仿佛静止了。随着落日西沉,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席司沉并没有开灯的打算。简唯也不敢轻易开灯,阁楼一旦亮起灯,很可能就会引起老宅的人的注意。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殆尽时,沙发上一直沉默的席司沉忽然开口了,“我母亲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在嫁给我父亲前,她的愿望是周游世界,画下看过的风景,可是她在Y国亚丽艺术学院研究生毕业那年,在一个华裔舞会上遇见了我的父亲。我父亲对她一见钟情,向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我母亲是个画痴,可以说前半生多有的心思都在画画上面,没有对哪个男人动过心,也从来没遭遇过这样炙热的追求,她像所有没谈过恋爱的女生一样,对我父亲动心了,不顾自己还想继续深耕学业的计划,义无反顾嫁给了我父亲。”
席司沉的口吻不疾不徐,故事的展开也十分平铺直叙。像是在跟简唯说一个旁人的故事。“席家是个大家族,高门大院,对他们的媳妇有着严苛的要求。我母亲的梦就葬送在嫁给我父亲的那一天,父亲给了她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也是她梦想的葬礼。他们婚后,我不亲不断地陪着我父亲流连各种商业应酬,剩下的时间,就被困在席家。她也没有彻底放下自己的梦想,一有时间,就会拿起画笔,但是不论她怎么画,画出的画再也没有过去的灵性,她甚至失去了拿起画笔创作的感觉。”
“直到她怀了孕,时间终于变得慢下来。张管家说,她怀孕的那段日子,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她开始拿起画笔,静下心来在花园里画画,花园的花房就是那时候为她建造的。她的画重新打动了艺术界,父亲为她办了画展,那时候她的一幅画甚至可以当成藏品拍卖。”
说到这里时,席司沉的眼里似乎蕴含幸福的光彩。可是只刹那,那光彩就被阴霾沉甸甸地压下来,“好景不长,没几年,母亲不再在花房里画画,而是搬到了小洋楼的阁楼,也就是这里。画作的风格,也从浓烈明媚的彩色,变成了阴郁的黑白色。”
简唯不解,追问:“为什么?”
席司沉缓缓吸了一口气,“母亲过世后我问过席家的佣人,他们说,大概是从我出世后,母亲就变了。”
他自嘲笑笑,“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自责,认为是我给母亲带来了不幸。”
简唯辩驳:“怎么会呢,她怀了你的时候,明明充满活力,生机勃勃,你的到来明明是带给了她新的希望。”
席司沉听到这话,眼波晃了晃。他转头看向她,眼神怔忡,喉头因为哽咽上下滚了滚,不过这一切都被藏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