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夫人交代完了席司沉的事,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开口。她的面色有些尴尬,还有些艰难。简唯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时静静等着她继续。席老夫人说:“之前,是我错信了简妙,觉得她好歹是个博士,人品不会差!哪成想,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编造那些莫须有的事,给你身上泼脏水。我不该相信她,今天,也打算把这些话说开了,我这个老人家,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住。”
席老夫人这辈子没跟几个人低过头,简唯还是为数不多的一个。简唯有些惶恐。其他心思全跑光了,立时站起来,“您言重了。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作为小辈,也从没在心里真的怨怪过您。”
“你不怨我,是因为我是司沉的奶奶。我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讲情理,倚老卖老。你是个好孩子,值得被好好对待。”
席老夫人也算是掏心掏肺了。其实简唯一直都很理性。她清醒地看待自己跟席家人的关系,也明白,席老夫人能接纳她,是对席司沉这个爱孙妥协,同时也是为了茜茜和晓晓妥协。但简唯从没想过,席老夫人会想要跟简唯冰释前嫌,往后好好相处。“好了,不说太矫情的话。走吧,叫上孩子,我们祖孙一起吃顿饭。”
席老夫人朝她招招手。简唯立刻上去托住了她的手,扶着她往北堂外走。陈嫂带着两个孩子在花园里玩耍,这个季节,园圃里的梅花开了,陈嫂说要折两枝梅,插到花瓶里,摆在堂里作观赏。茜茜和晓晓听了,自告奋勇,要帮陈嫂折梅花。陈嫂等在一边,看到了简唯扶着席老夫人出门,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谈得很不错。“走喽,孩子们,吃饭了!”
陈嫂招呼茜茜和晓晓。两个孩子从几株梅花丛里钻出来,手里分别拿着两三枝梅,“妈咪!祖奶奶!快看我摘的梅花!”
“我也摘了,颜色跟妹妹的不一样!”
席老夫人笑眯眯的,“好,都好,回头你们摘的,一人插一个花瓶。”
“我要插白色的花瓶!”
茜茜声音脆脆的。“我要插青花瓷的。”
晓晓昂了昂下巴。“没问题~”席老夫人说。简唯浅笑不语。一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融洽,氛围格外温馨。唯独一点,就是晓晓对席老夫人还有些芥蒂。简唯也看得出来,席老夫人对待晓晓,一直有些小心翼翼。饭后,简唯说:“我看孩子们在这里玩得也挺开心的,不如,奶奶您帮我照顾孩子一段时间?”
席老夫人的眼睛登时亮了,“可以吗?”
“司沉不在家,我一个人,虽然有文姨帮忙,但是照顾两个孩子,也有些吃力。”
“那感情好,晓晓和茜茜就留在老宅,什么时候住腻了,再给你送回去!”
这件事就这么拍板了。席老夫人正好能借此,缓解一下跟晓晓的关系,重新培养起信任来。简唯离开的时候,席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送简唯出门。茜茜倒没什么,她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也喜欢在老宅玩。就是晓晓有些闷闷不乐,简唯觉得自己好像卖了孩子似的。简唯摸摸晓晓的脸蛋,有些过意不去,“宝贝,你会不会怪妈咪?”
“我就是觉得别扭……”“妈咪看得出来,其实你没有那么讨厌祖奶奶,是不是?”
晓晓低垂着小脑袋,难为情地点了点头。“所以妈咪才提议,让你跟妹妹留下来跟祖奶奶住一段时间。你先跟祖奶奶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自己是不是还真的这么别扭,是不是真的不能原谅她。人都会犯错误,但是贵在知错能改,现在祖奶奶知道错了,我们也要给她改正的机会,是不是?”
“妈咪你说得对。”
他说完,走上前,抱住了简唯的脖子,“妈咪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茜茜也抱住了简唯:“妈咪,我会想你的,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简唯被逗笑了,轻轻捏了捏她的两个小揪揪,“就你嘴最甜!”
母子母女腻歪了一会儿,简唯终于要走了。简唯没让席老夫人和孩子们送太远,到了前院的喷泉旁,就让她们停步了。从前院到老宅的大门,还有一段路程,中途要经过一条蜿蜒曲折石板路。简唯带来的司机就等在外面。石板路的中途,分出了小径,穿过拱门,就通往老宅的偏院。简唯路过的时候,听到了细碎的议论声从院墙后传来:“你说咱们这个少奶奶,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不知道了,咱们老夫人可是下了死命令,要全部人必须严防死守自己的嘴巴,不能给少奶奶透露半分呢。”
少奶奶说的不就是简唯她自己吗?在议论的应该是席家老宅的佣人,院墙挡住了她们的视线,她们没看见简唯。简唯立刻竖起耳朵细细听。“咱们这个少奶奶也真是可怜,自己的丈夫都带着情人出去旅行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这不就是豪门基操嘛?你看看咱们那位三爷就知道了,年轻时玩得多花呀,父亲这样,儿子不得有样学样嘛!而且,基因这事儿,真的很强大。我听说,父母有出轨的,孩子将来,十有八九也会出轨。那些什么家暴啊,赌博啊,也一样!”
“所以,咱们少爷明明有个青梅竹马,还娶了咱们少奶奶,结果把少奶奶娶回来,又跑出去跟那位青梅竹马?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男人这种物种,脑子里在想什么。”
……简唯愣在原地。冬日的夜晚,温度比白天低了许多。她觉得自己手脚都在发冷。所以,席司沉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带着慕容桐雪,出门旅游了?席司沉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回她的信息,应该是昨天,或者更早,就已经出发了。所以今天林寻才会这么奇怪,上门来打探简唯是否听到风声。席老夫人也把简唯找来,说这些安抚她的话……简唯木着身子,继续往前走,天上下起了雪,落在她的身上,她无知无觉。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无声的。她踩在石板路上的脚步、衣料摩挲的沙沙声、门外车子的引擎……仿佛都被摁下了静音键。席司沉大可以告诉她,可为什么要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