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妍受了重伤,自然不能随便挪移,而这辆马车的马已身死,车辙和车身都坏掉了,也不能再上路。所幸方才亭云已经给最近的县官传了消息,这才让马车来得如此及时。“你小子安排的不错,我这宝贝徒儿受了重伤,需要休养,才能恢复,走走走,咱们先去最近的小镇,找家客栈住下。”
安神医好容易对亭云有了笑模样,刚要拍拍他的肩膀夸赞一下,却被亭云敏捷地避开了。手落了空,安神医脸一僵,但也不好发作,只好不爽地冷哼一声,率先在前面带路,“丫头,扶着你家小姐,小心些……”奈何温景妍伤口太深,给小漆和温慕恭留下了心理阴影,生怕她出点什么问题,一点都不敢轻举妄动。亭云见状,也顾不得礼仪,拱手道了句冒犯,便一把将温景妍抱起放在了马车上。至于后面那些因为抵挡刺客受了伤的杜家侍卫,这才勉强站起身来,有侍卫出声提醒,“头儿,就让表小姐去镇上吗?要不要回府上?”
被称做头的杜行风刚才瞥见了温景妍的伤口,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皱眉沉思两秒道,“先让兄弟们跟上,安全护送表小姐去镇上,此事稍后再议。”
众人跟在马车后面浩浩荡荡出发,虽是受了伤威势也不减。但杜行风心里也清楚,他们这些人比不上前面那人的一根手指头。虽然不认识,但看身手,也能猜出是护在温小姐身边的高手。即使仓促,亭云安排的马车却依旧格外舒适,底褥松软,就连车壁都被围上了厚厚的绸布,加上马车行驶的慢,路上的颠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路上,温景妍身体虚弱,好几次几乎昏昏欲睡。安神医怕她睡过去高热不止,在一旁考她药材配比。温景妍神思昏聩,还要分一半精力在回答师傅的考量上,简直生不如死。温慕恭不懂他深意,气得握紧了拳头,眼眶都湿了,“你这老头,虽然是我姐姐的师傅,但也不能到这时候了,还不放过她吧?”
安神医不为所动,继续念叨。小漆眼珠通红,不断地拿帕子擦拭温景妍额角冒出的冷汗,急得泪珠涟涟,“小姐你可不能有事,这些杀孽深重的恶徒,一定要找到他们,给小姐报仇!”
温景妍迷迷糊糊的,听到小漆叽叽喳喳隐约是在说让自己别出事,还夹杂着弟弟的低泣声和师傅绕口的药草名。她睡也睡不着,只觉得困扰,还有一圈图像在脑海里乱飞,她低低嘟囔出声,“五味草,一名金钩如意草,味有五,性微寒,祛风,明目退翳,消散一切风热、肺痨咳嗽、发热、肝热劳烧怕冷,走筋络,治筋骨疼、痰火等症。”
能在意识昏迷的时候对答如流,就算本意不是考核,安神医也无可挑剔了。好半晌一行人才到了最近小镇上的客栈。“给我们开两间上等房,另外多准备些热水和纱布,有劳了。”
杜府的侍卫见一行人兵荒马乱形容憔悴,连忙冲在前面递给掌柜一个金锭,掌柜见这么大阵仗,客人又出手大方,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了两间上好的上房。“几位客官,这边请。”
两间房,其中一间是温慕恭和安神医住,另一间则是小漆和温景妍一起,方便照顾。众人忙忙碌碌一番,温景妍才得以休息,只是刚刚闭上双眸,耳边便能听到一阵低语,显然是在担忧她的病情。“表小姐受了重伤,不如还是回杜府?那里大夫人手齐全,环境也好,最重要的是安全,有益于表小姐养病。”
杜行风是想自己身手不错,都拦截不了那些刺客,万一之后再出事,自己恐怕担当不起。倒不如回戒备森严的杜府,届时护卫在侧,表小姐才能万无一失。可却被还未熟睡的温景妍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用了。”
她能猜到暗下毒手的是谁,也明白回杜府解决不了问题,反倒是回去见到表哥,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就连外祖母等人也会一并担忧,实在没有必要。杜行风没想到表小姐这般固执,只能寄希望于安神医。只是后者这次面色少有的凝重,闻言摸了摸自己黑白交织的胡子,摇头道:“景妍身上受伤过重,不宜奔波,还是暂且在此处休息。”
“这……”杜行风不敢再贸然开口,没办法,只能先把消息用信件传递给杜家。那边杜长渊一听到消息,登时急得六神无主,只想立刻骑马奔赴百里之外,只是终归被杜明恒和常氏拦住了。“你先别冲动,这一路危险,带上你爹的贴身暗卫,让他们护你和研儿慕恭周全。”
离青州百里之外的小镇客栈。“新鲜瓦松,不拘多少,捣烂,加清水搅浊后,澄清,去渣不用。能用酒者,点酒服;不饮酒者,点醋服。”
书声琅琅,语速适中,带着稚童的拖沓,听起来像在唱曲儿,安神医听着听着,见温慕恭还要继续往下念,顿时蹙紧了眉头打断,“停停停,你听听你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哄小孩睡觉。”
温慕恭哪里受过别人这般鄙视,当即涨红了脸庞,一把把书丢进安神医怀里。“那你来,我都说给姐姐讲话本,那里面情节生动,栩栩如生,既解闷又解乏,还能让姐姐心情舒畅,你非让我读这劳什子医书,姐姐听了不想睡才怪!”
“嘿,你这臭小子!”
宝贝医书都被珍藏了多少年,传到他这里已经三代了,依旧毫无损伤,今天却被温慕恭这臭小子丢来丢去的,安神医越想越气不过,不禁吹胡子瞪眼从药包里掏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威胁道:“你到底读不读,再不老实读,我就用这根针刺中你的关键穴位,让你只能躺在床上……”耳边嘈杂的声音叽叽喳喳,惹得半睡半醒的温景妍彻底清醒过来。一连两天,温慕恭为了让她感觉不无聊,主动要来她床头读书替她解闷。而师傅却固执的很,生怕她忘记什么,硬是把生动有趣的话本,换成了在温慕恭看来晦涩难懂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