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好一会的话，澹台晴显然有些渴了，大马金刀的举起茶盏，也顾不得茶水的温度，牛饮了一口，才接着又开口。“对了，我还听说，连你们侯府，都有人中了招呢！晓姐儿，你还好吗？”
澹台晴是个大喇喇的性子，此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节，立刻懊悔的不得了。倒是秦晓，听到澹台晴担忧的话，心中虽然感激，却也实在不好回答些什么。索性，她干脆垂下眼帘，低下声音，似是而非的回答。“我自然是好的。”
垂下头的瞬间，她还顺便将眼底的快意很好的掩饰了起来。她自然是好的，很快，不好的那些人，就会变成怜夫人和柳几许了。可澹台晴早已先入为主的觉得秦晓受了委屈，此刻哪里会信？相反，她还觉得秦晓这是在委曲求全，蓦地将茶盏放下，柳眉倒竖，连连替好姐妹打抱不平。“难怪那日宴会上，慕容茵儿与应天遗嘀咕，说是你母亲是吏部尚书的妹妹，可侯府竟然有人中招，看来侯府马上要转了姓了什么的，真是卑鄙！”
此时，义正言辞的澹台姑娘，很显然早已忘记了，自己偷听旁人交谈，其实至少也该不好意思一下。“灿阳！这话怎么能乱说！”
秦晓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喝止了这样的话，澹台晴习惯了口无遮拦，可秦晓却会替她担心。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很容易会令应国公府记恨澹台晴，秦晓忍不住制止后，干脆直接拿一块点心堵住了她的口。她这张嘴，真是太容易得罪人了。只是，当澹台晴笑盈盈的去咬点心时，秦晓的思绪，却逐渐飘远了。流言年年都有，今年格外的如此疯狂，其实是她托付王察，有意推波助澜的结果。只是，应国公府的态度，却是一个意外之喜。柳几许之前设下圈套，算计四叔，挟持侯府，显然是阴招中的阴招。所以，此刻即使他再愚蠢自大，也不可能马上故技重施，尤其是，还是去啃应国公府这么个硬骨头。这个传闻，恐怕只是闫大人疑心生暗鬼，为了给自己留下后路，才添油加醋的向国公夫人哭诉。只是，柳几许会被这个黑锅，全是他咎由自取，秦晓最初希望的，也有此一节！既然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沉不住气，那么柳几许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被会被狠狠撕开了一角，再也无法维持曾经和善君子的模样了。疑心，一旦种在人的心里，就很难真正除去，尤其是，官场这样一个，除了利益，从无真心的地方。柳几许半生经营的关系网，经此一劫，很快就要遭受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了！如是想着，秦晓的心里，狠狠的痛快了一下，他既然敢算计四叔，那这些报应，当真算不得冤枉了他！眼见流言纷纷，营造出如此大的声势，秦晓着实庆幸，自己曾私下置办过铺面。原本，置办铺面是为了赚钱，兼或收集些消息，却不想此刻成为她唯一可用的助力！就这么一点点可怜的人手和银钱，在秦晓不动声色的筹谋下，居然真的将稳固如铁桶的吏部，硬生生的咬开了一个口子！今日纷传的流言，正是以这些铺子为源头，逐渐扩散出去的。西樵的穷苦人家，是全京都最密集的，西樵的铺子，来往的客人，亦基本上都是京都的贫民。每日一辈子汲汲营营，为了生计苦苦挣扎，难免对自身命运满怀怨怼，更是最容易对权贵表面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产生不平衡之感。尤其是，年关将近，每家每户都有或多或少有些捉襟见肘，此刻有一点火苗，就能迅速蔓延开来，直至燎原之势。所以，当他们来铺子里，询问近期何时才会有，比外面便宜好几个铜板的年货时。总能听到旁边有人窸窣的念叨着，几百两银子才能捐个芝麻小官，心里的怨愤可想而知。素日里，十两银子，就够他们的儿子，娶上个水灵灵的媳妇了！这些话，不需要刻意引导，很快就广泛的流传开来，甚至隐隐有激起民愤的架势。当然，百姓的影响力并不足以令吏部忌惮，但是却最能吸引御史台的目光。御史们素有言天下不平的志向，从无忌惮，有了他们的关注，吏部即使心里再厌烦，也不得不将事情做得更隐秘些。前世，秦晓也见过不少的官员夫人，她自然清楚，在很多官吏的眼里，百姓命如草芥，御史尖酸刻薄，都是可鄙的人物。他们习惯了百姓的不平和御史台的吵扰，不可能会放在心上。甚至，若是大胆的人，还会觉得，既然运作艰难，那么多要一些好处，也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了。破绽和矛盾，因此而逐渐的激化起来，而秦晓借来的一把利刃，也就此悄悄的悬在了他们头顶上。另一边，京魁斋和饮心茶楼也没有闲着，来往这两处的人，非富即贵，所以，他们的想法，和贫民们自然是不同的。他们之中，很多人从出生就不用在意几百两银子，但是，却大多数都经历过阴谋和背叛。所以，当吏部利用官员运作的惯例设圈套的消息，开始在京都隐秘的流传时，听到消息的人，几乎全都是脸色一变。在官场上，升迁和调动除了御笔朱批，就少不了吏部参与，多年来，谁敢说自己在升迁时没动过脑筋？原本，没有人相信，吏部的人有这样大的胆子，可是，很多夫人们在听到侯府四爷中过招后，都来打听归德侯府的近况。而她们，也都无一例外的注意到，归德侯夫人，吏部尚书的庶妹，柳思怜。其实，京都的大宅里，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秦晓的推波助澜下，消息就像一阵飓风，刮过京都每一座大宅。据说，怜夫人前些日子不知为何，突然失了势，成了最不受侯府老太太待见的人。可她从没想过讨好老太太，反而狠狠打了府里嫡姑娘的丫鬟，给老太太没脸。这样霸道的继室，当真是京都里闻所未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