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侍女用嘴含着叶子,慢慢往钵盂里倾倒。 果然是世家豪门,这等享受行径,非一般能够消受。 陈溪想起之前给雪落凡开的方子,与其说是调养身体,其实是调养他身体里的药理。 现在看来,里面恐怕养了不少娇妻美妾,少不要服用一些大补之物,导致药力过盛,身上有虚浮燥火。 就在他念头纷起的时候,里面的护卫终于出来引他。 没多久,他就被带到一处偏院。 说是偏院,里面的装饰依旧豪奢。 上面有飞龙火凤,中间有艳舞百花,旁边更是林立青蓝紫玉,桌上燃着淡淡禅香,虽然不比悦神香,也是上品了。 陈溪看了两刻钟,主人依旧没有露面,就是奉茶的人也没有。 索性就找了处客位坐下来,闭目养神。 羲神茫茫,致使陈溪昏昏欲睡。 “陈医师~” 陈溪缓缓睁开双眼,看了屋外的光线,又听到雪落凡的声音。 “看来是昨晚在轻轻身上太辛苦了,要不我拿点灵药给你。”
雪落凡的脸色似嫉妒,似讥讽,又像是无所谓。 “轻轻不在我那里。”
陈溪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本来是应该过来要人的,但是我现在没有半点职务,自然不应该再接受优待。轻轻也不在这里?”
“你在怪我?”
雪落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女人,还是职位?”
看着那副自以为是的面孔,陈溪有种给一拳的冲动。 “那绝对没有。”
陈溪露出笑容,“只是今天来做个了断,和帮主告别。”
本以为对方会惊讶一下,雪落凡的表情却是“我早就料到了”。 “你的吃穿用度,地位、灵药、侍女,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说退出?”
“是,这些都是你给的,不过我现在还剩什么?一座空院子?”
陈溪的脸上极为平静,没有上火,也不着急,“有些事情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道争霸之路我确实不懂,但是医道上的事除非不做否则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不是你不服从管教吗?”
雪落凡虎着脸,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 “管教?是因为我诊断不是嗜元血毒?还是因为我不听劝?”
陈溪微微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才发觉对方连一杯水都没给他上。 是遗忘还是狭隘? “我确实不知道血战帮有多大的底蕴,只知道一个铁币掰开花,就病治病,把东西用在合适的位置上,多余的资源省出来为血战帮提供更大的发展。可是我可有得到真正的信任?万千灵草送水流。”
雪落凡眼中闪过一丝后悔,至于是心疼灵药还是懊悔当初,陈溪是猜不出了。 “你已经不信任我,我再留下去有什么意思?当一个你养的闲人吗?雪帮主,我们好聚好散。我继续当我的医师,你们需要来看诊,一如之前。”
雪落凡静静地看着陈溪,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眼中也不带任何情绪,像个深不可测的人。 “你一定要离开吗?回到春晖阁?那里可没有武道修行的条件。”
陈溪看了一眼香炉的位置,里面刚好燃尽最后一缕香烟。 “回不去了,好马怎么能够吃回头草。”
陈溪将目光投向门外,那里阳光明媚,草木生机盎然,正是蓬勃生长的季节。 “回城中,镇守府旁,有我的房子。”
他的话既是回答,又是一种暗示。 雪落凡突然语出惊人:“如果我要杀你呢?”
陈溪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的讲出来。 “你不会。”
他的语气很肯定,这回轮到雪落凡发懵——你哪来的自信? “第一,没什么价值。唯一的价值是防止我投敌,只是他们会放心?我会愿意?”
陈溪竖起第二个指头,“第二,我身后关系到很多人。比如一个叫宋半桥的,再比如上次从镇守府将我带走的人。虽然不一定比得上雪帮主的背景,但终究是麻烦事。不值当!”
陈溪不知道的是,当他讲到“宋半桥”的时候,雪落凡的瞳孔已经缩了起来。 “第三呢,可能最没价值,也可能是最有价值的事。你们要是有个难解之疾,没准还得落我手里。”
说完三点,陈溪才重新看向雪落凡,对方正双目紧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就这样,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陈溪相信对方一定想要留住自己,或者杀了自己,但也相信对方能够保持理智。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直到雪落凡睁开眼睛,满是惋惜地说道:“是我让陈医师失望了!”
陈溪眼带笑意,微微摇头又点头。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帮主有雄才大略,我只能顾好小家,小家子气的人,两不相合。陈某在这里祝愿公子早日一统临安镇,届时还要仰仗公子。”
雪落凡点了下头,“陈医师什么时候走?我让他们准备两个小菜,做个饯别酒。”
“哈哈哈,雪帮主可别,前晚不胜酒力就在眼前。他日雪帮主功成,我定然上门讨个酒水。”
“好!”
雪落凡站起身,走向门口,“陈医师走的时候,我定当在门口相送。”
陈溪跟在后面,闻言也说道:“那可不一定,我可是自由之身,雪帮主事务繁忙。能得雪帮主这句话,陈溪领情了。”
雪落凡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正立中间,一副目送的样子。 陈溪脚步一顿,从他身边拐过,直到院门口都没有再回头。 出了大门,陈溪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回头说道:“哥们,你可猜错了。”
说完也不理会一头雾水的护卫,朝着外面走去。 没多久,断天涯的房子已然在望。 这要得益于血战帮将高层都集中在了一处,否还没那么好找。 陈溪叩响大门,然后在门口等。 嘎~ 小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你是?”
“我是陈溪,来找断护法。”
老人摇摇头,“不认识。老爷不在,改日再来。”
说着准备关上大门,陈溪连忙用手挡住。 “劳您代传一句,我就走。”
老人才收起戒备的眼神,不过依旧警惕地看着他,“好,你说。”
“麻烦你跟断护法说,陈溪已经离开,谢断护法护送之恩!”
说完,陈溪就飘然而去,朝着镇中心走去,隐约从后面传来老人自语的声音:“这不是两句话吗,一句告别,一句感谢。”
陈溪不由得哑然,挫败感消散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