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叫。“为什么施粥的人不在了?”
“粥呢,不是说这是大善人开放的粥棚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桶里没粥了!大家别挤了,再挤就得死在这里!”
有人空着肚子,看见空空如也的大木桶,整个人都泄气了。那种冲劲儿一旦前方的吊着的胡萝卜没见了,又成为平时唯唯诺诺、半死不活的难民。“是谁,是谁赶走了我们的大善人!”
有人红了眼,只知道自己没吃的就得饿死!“施家,大善人是施家的人!我刚刚听到消息,施家公子被抓了!”
施家的人被抓了。“谁抓的?”
“是太子殿下抓的!”
有脑子转得快的人,边挤边吼着。太子殿下!人群中一阵哄然,那可是他们这辈子都见不到的贵人。于是,无力抗争的难民们被士兵们赶出了城门,有几个难民甚至把木桶也搬走了!士兵们赶鸭子似的,把这群人赶出了城南,有人站在城外往下来,那是一排排躺在泥土上睡觉的人,像极了由人筑成的短城墙。楚宁沉默地走向同张九等人约定的地方。张九几人伪造得很好,扮成一身难民打扮,乍眼看去跟墙外的人没什么两样。“主子,听说施家别苑被封了,施家的大公子被抓走了,原因是太子在施家被刺杀了。”
韦威向来沉稳,做事面面俱到,探听消息也是能手。楚宁笑道:“你怎么得知消息这么快,我刚从别苑出来,确实有刺客这回事,不过施然公子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
张九眼尖地发现楚宁身上、脸上的伤口,惊呼一声。“主子你受伤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顿时大叫。“少主,伤的严重吗?”
“这么多血,不是说刺杀的是太子吗?怎么会主子受了伤。”
张九粗中有细,可惜少了脑子,他略加思索一番。“难道是刺客故意的!”
这句话一出,张九后脑勺就被韦威打了一巴掌。“乱说什么呢!”
楚宁倒是从这关心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前世除了祖父仍然会关心她外,爹娘向来关爱晚晚,她但凡一件事没做好的,都会得到他们的指责。如此一想,幼时跟随在祖父身边,感受了大漠荒芜,冰雪飘零的漠城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可惜,坚守故地不是个好选择,如今燕京内忧外患,灾年频频到来。楚宁想起前不久看到那个难民,轻悠悠叹了一声。她个人的力量极其薄弱,偏偏施家为了面上功夫愿意去施粥,她却连施粥的由头都没。“主子,可有什么心事,属下已经让九子去拿药了,我们兄弟受伤都是用的这药才熬过来这么多年。”
“城外那些难民……”楚宁问道:“是从哪些地方逃来燕京的?”
韦威一笑。“主子,属下打听了一阵子,他们说是从南方那边来的,离燕京有些远,几百里路的脚程,路上饿死了一半的人。还有些是从燕京城周边的村落来的,说今天是荒年,收成不好,南边的蝗虫北上,一路上寸草不生,啃了多少庄稼。”
韦威扮成难民时从一个黑皮老汉身上打听的,老汉身上瘦的只剩下一张皮了,仍牢牢牵着自己的孙女。问起幼女的爹娘时,老汉沉默不语,倒是幼女低落说了一句。“爹娘走了,不要我们了。”
韦威叹息一声。楚宁冷硬的心肠软了软,心中细数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细软还有多少,从重生到现在,她把那些翡翠金条都到换成了粮食布匹等必需品,放在了离城不远的庄子里,庄子里都是她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忠奴。迟早知道有这一天,她时刻准备着,个人的力量有限,即便楚宁想帮也心有力余不足。她叫上韦威,给了他一张地契。“你带着地契去城外的庄子里,庄子里有我储存的粮食和一些银两,你带些人手招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建粮仓。”
“每日三餐,早中晚都包了,管够。”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有些难民要卖身的,你拿着那些银两买几个人到庄子里去,庄里没多少人,需要多点人手镇守。”
一番吩咐下来,韦威欲言又止。楚宁知道他的心思,让他放心。“韦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别说你是祖父留下来给我的人手。”
韦威听得心下动容,差点两行泪流下,只道:“好好好,韦叔听你的,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至于主子心软,何必多言,主子自有分寸,他一个做属下的自然也知道不用多嘴的道理。况且,城南院子里的孩子都是主子养着的。若是主子没有找到这里,他们这群不再年轻的老骨头,便是等到死也要完成侯爷交代的任务。韦威想到当初侯爷做的决定,便忍不住喜上眉梢。侯府本就是为大小姐留着的,整个洛水族老都相信大小姐的能力,至于二小姐目光短浅、三少爷……他一想到三少爷,忍不住一声叹息。罢了罢了,去做大小姐,哦不,主子交代的事吧。楚宁何其聪慧,哪能不知道做这等事哪能有所收获,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衬一点。人是血肉之躯,挨饿的感觉她也曾尝过。那个冬天太冷了,她被南宫冥送出去当蛮人的人质,大家都在崇尚南宫冥的深明大义,却无一人在乎她是否能活着出来。直到烈火焚骨,她才明白。爱人先爱己,若是不自爱,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她骤然回神,不再想曾经。楚宁坐马车回到楚侯府时,是管家开的门,她从正门走进去,回到自己的院内。新桃在院里等得久,瞧见楚宁回来,立马上前替她接风洗尘,院内冷清清的,除了新桃没别的人。自重生回来,楚宁就把身边的人全都打发了,就留了新桃。她不习惯陌生人的接近,陌生的气息会让她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小姐,下次你能带上新桃吗?”
新桃眼泪汪汪,一边替她洗漱,拿掉头发的发簪,一边委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