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曼有点挫败,于是打算放弃跟唱rap,先想想歌词该怎么写。《Run》这首歌,某种程度上等于是白邵言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他在小公司做了四年练习生,却又选择离开,从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偶像型说唱歌手,到最终逆风翻盘,拿下冠军。之后,他顺利签入大型经纪公司,组成男团出道,出道即大红。旁人只看得到他开挂般的逆袭、光环还有名利,可对他自己而言,这样持续的奔跑,也会让他觉得疲惫。在rapper和偶像两种身份之间不断的撕裂,也会让他感到迷茫。白邵言用了最简单直白的歌词,说出真情实感,也是这首歌最能触动人的地方,因为这些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可是这些经历,迟曼通通没有。她没有体验过白邵言的光环、那种不管不顾向前奔跑的状态;也没经历过太多的迷失和挫败,想要逃离什么。之前不到一年的练习生生涯里,虽然迟曼也有过失落受挫的时候,可她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触动。一来,因为她是毫无基础的初学者,即便做不好,也不会有那么重的心理包袱。二来,迟曼心态的确有点过于优秀了,有时候,简直平和得吓人……如果现在重新写歌词,让她学着白邵言的方向来写的话,其实有点无病呻吟的意思。更何况,她总不可能会比白邵言写得更出彩?可现在整首歌的主题就是这个,如果不扣题,她还能写什么呢?迟曼越是这样想着,思路就越发拧巴。二十分钟后,她手边已经团了好几个废弃的纸团,上面还有零星的字句。冥思苦想了半天,迟曼已经严肃到拿出对待高考作文的态度,甚至不禁想起当时从考场出来时,偶然听见的对话——“这次作文要写最崇敬的人,我写了鲁迅,你写了谁啊?”
“我写了博尔特。”
“那个短跑健将吗?可是我记得你从来不看体育节目啊,你崇敬他什么啊?”
“他跑得快,如果我也能像他跑得那么快,挨打的时候,我妈就追不上我。”
“……”思绪越是拧巴的时候,迟曼脑子里越是会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用力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下一秒,笔尖划过纸张。刚写了半句,又被自己用力划掉。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之后,迟曼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浓浓的挫败感。距离白邵言下午过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地下工作室,一时之间异常安静。换做平时,迟曼大概早就跟陆承南卖乖,企图蒙混过关了,可她今天就是有点赌气。从埋头写歌词到现在,迟曼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陆承南一眼。或许甚至陆承南已经离开了,她也没留意到。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了震。迟曼看了一眼,是新消息提示,发件人——白邵言。她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手上动作一顿,没有立刻点开,猜想可能是白邵言提前结束行程过来了。白邵言原本说的是,五点到六点之间过来,现在已经快下午三点。如果再提前一点,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剩不到两个小时,要把歌词写出来,还要跟唱原曲,学会把节奏卡准。迟曼捂着额头,盯着桌子上七八个废弃的纸团,把它们一一打开,看看有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先拼出一段歌词来。即便歌词还不满意,至少能让她先凑出一段完整的歌词练习。迟曼挨个把纸团拆开,拆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肩膀不自觉塌了下去。没有一句能用的……而且,大概因为又急又挫败,迟曼现在看着这些歌词,越发觉得烂得可以。明明跟陆承南互换之后,她也努力投入地练习了一个月时间,无论唱跳还是rap,而且她也学了一点点作曲和写歌的皮毛。可是,真正面对这种考试的时候,她之前的练习成果,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手机在这时,又震了一下。还是白邵言发来的,还是连着两条。此时此刻,迟曼看着屏幕上白邵言的三条未读消息,感觉那好像是自己的某种倒计时。她又急又躁,却偏偏没办法。迟曼下意识抬手去揉头发,接连揉了好几下,胸口那种堵着的情绪,始终没有丝毫缓解,迟曼最后抬起头时,就看见窗户上倒映的,一双发红的眼睛。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个人。陆承南,果然是走了。“迟曼,知道为什么先让你练习说唱而不是舞蹈么?”
“你现在声音跟我的一样,音色上有优势,而且在团体表演里,不会过分突出任何一个人,所以我的部分,也不会炫技。”
“这部分没有你想象中难,你能做到,试试看。”
迟曼脑子里,忽然想起刚刚互换时,陆承南虽然嫌弃,还会安抚鼓励自己的样子。可今天,他就这么走了。这种认知和落差,莫名就让迟曼觉得有点抑制不住地委屈。他是厌烦了吗?还是说……自己真的太差了?忽然间,门被人从外推开,迟曼下意识转过头,就这么不偏不倚,对上陆承南的视线。他刚挂断手机,看起来似乎是出去打电话了。四目相视,迟曼怔了一下,然后赌气般地扭过头,不再去看陆承南,垂眸继续跟歌词搏斗。但是好半晌过去,迟曼一句歌词都没写出来,反而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她忍不住吸鼻子的声音。陆承南看着那个背影,愣了一秒。他没想到,小姑娘会委屈成这样。其实这一次,陆承南的确是有意放手让迟曼自己去写歌。他跟迟曼的互换,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他可以近乎苛刻地督促迟曼练习,可总有一天,迟曼要独自面对问题。Shadow的巡演也好、行程也罢,又或者平时的队内练习,这些事情,他代替不了,现在的迟曼,只能自己去做。而且等以后换回来,迟曼凭借现在学到的东西,也足以碾压其他练习生,成功出道。陆承南的确有意放手,所以刚才,没有一点要帮迟曼的意思。可他看着小姑娘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心里忽然莫名的烦躁。陆承南这种魔鬼性格,从前练习生时期,即便把周易扬他们几个训到痛哭,也不为所动。可现在面对眼睛发红的迟曼,他突然就想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