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住在南巷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门楣修缮得不勤,大门上都开始掉色了,不过打扫得倒是及干净。因知道神医会来,孙夫人一早就盼望着,早已站在门边等候。待看到楚王府的马车,孙夫人忙迎了上去。率先冲出来一个小团子,自个儿跳了下来,惊得孙夫人‘唉哟’一声,忙伸手去扶。“澈儿!”
孙琉璃紧随其后,见他没有摔到哪里,脸色才好一些,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道:“以后再莽撞,就要打你。”
孙司澈抱着她的手就亲了口:“娘亲最好啦!”
他才不怕嘞!这调皮的模样,真的很难看出他是个神童。“没事、没事。”
孙夫人赶忙打圆场,只夸神医的儿子可爱。孙琉璃替孙司澈整了整衣衫,指着孙夫人道:“澈儿,叫祖母。”
“祖母。”
孙司澈转身,乖乖巧巧的作揖。孙夫人看着软到了心坎里,一个劲的应声,牵着孙司澈往府里去。等祖孙两都进府了,孙琉璃才转身冲楚王府的侍卫道:“你们回去吧,不用来接了。”
慕容明宇谨慎,特地派了这许多人送她来孙府,但那又如何?再怎么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孙家下手。而孙琉璃,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回楚王府了,自然也不会留这一群侍卫跟着。侍卫初时有些为难,但孙琉璃冷了脸,他们只能留了两个人在大门外等着,其余人先回去交差。听到回信的慕容明宇却并未发怒,反而是笑了:“她想留在那里也好。”
如果她要跟孙家人相认,那他就顺水推舟去接王妃回家。如果她一直隐藏身份,那他也可放出消息,说她就是楚王妃。到时候若她要自证清白,就必然要露出真面目,是不是自然一目了然。且说孙琉璃进了孙府,只见府内装潢大多已经陈旧,打理得倒是干净整洁。原主她爹只是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清闲得很,也没有油水可捞。就这么一栋宅子,还是托了家族的福,朝廷赐下来的。但就除了这一栋宅子还值点钱,孙家可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也难怪当时孙之焕听到治病要那许多银钱时,便要反悔不治了。孙侍讲当值去了没在家,只有孙夫人忙里忙外的招呼。进了内院,才见到等在那里的孙之焕。比起昨日,少年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看人的目光依旧警惕。孙琉璃冲他笑了笑:“你怎么跟只刺猬似的?”
“你有什么条件,先都说好。”
孙之焕撇过头,“你要是为了楚王府做事,那我就不用你治了。”
这小孩,想了一晚上还没想得明白,却原来是钻牛角尖了。不过看他这态度,似乎对楚王府很是仇视,难道是因为原主?这姐弟两的感情,看来是真的好。孙琉璃想着,不由得笑了:“我来自药王谷,出世只为行医救人,不为任何人做事。这样说你放心了吧?”
“那你说你不要银两。”
“对啊,嗯……我是看你生的骨络清奇,很有大将之风,若治好了你的腿那也是我的功德一件。我不要你的银钱,但等你腿好之后,你当好好习武读书,护你的家人安然无恙,这便是你的报答了。”
孙琉璃轻轻说着,声音柔和,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少年听得有些害臊,他倒是不知他还能被人寄予如此厚望。见他不再有抵触的情绪,孙琉璃才又道:“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先让我看看腿的情况。”
她说着伸手去撩裤腿,药箱放在地上,孙司澈已经挑了把剪刀递过去,示意她可以先把患者的裤子剪开。孙夫人连忙阻止:“小少爷,我带你去外头喝茶吃点心吧!这个小孩子可不能看。”
“没有关系。”
孙琉璃已经接过剪刀,开始剪孙之焕的裤腿,“澈儿以后是要继承我的衣钵,他以后总要遇到各种各样的伤患,提前看看也好。”
孙司澈也仰头脆声道:“我不怕。”
孙夫人‘唉哟’一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紧张的盯着孙之焕的腿。那腿的情况……实在是不算好。才剪开裤腿,孙琉璃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神情不由严肃了几分。当裤腿全部褪下,整个双腿全裸露在外时,那境况谁人看了也要倒吸一口冷气。孙之焕整个双腿上都是淤青,骨头从膝盖处被打断扭曲。后来应该是经过正骨治疗,但偏偏大夫功夫不到家,只治了个半吊子,导致情况越来越严重。膝盖以下的肌肉看起来基本已经坏死,还积攒了不少的淤血未散,更严重的地方开始灌脓。到这地步,再晚一会儿便会形成细菌感染,蔓延到大腿甚至危及生命。若要保命,除了截肢便再无选择。若她早知道孙之焕的情况如此,就该早些下山。孙琉璃轻叹一声:“情况有些不妙。”
她昨日按的时候就感觉这腿有些异常,但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恐怕孙之焕这两条腿不是全无知觉,而是痛到麻木了。孙夫人看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神医,可、可还有救?”
“能救。”
孙琉璃点头,“我要先将这腿上的腐肉剜掉,清理干净灌脓的地方,再帮你正骨看看。待修养一段时间,看小腿的肌肉能否恢复生机,再看你的骨头能不能自己长好。若能有一样可行,你这腿便能保住。”
“嗯。”
孙之焕咬着唇,从喉间发出一声回应。仔细听,还隐隐带了丝哭腔。到底是个半大少年,经这一遭苦痛,如今终于看到些希望,哪能不动容?孙琉璃在心里感叹,回头冲孙夫人道:“准备一个干净的床榻放到外面,抬病人上去躺着,赶紧烧些开水提过来,要干净的!”
孙夫人赶忙应了,差人去准备。趁着这个空挡,孙琉璃牵着司澈到一边,从药箱里拿出需要用到的药品和器具,拿一样便给他讲解一样用处。司澈认真的听着,并且有些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