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村尾的院子里外都围满了人。“村长,我们去叫了,可秦家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没人开门啊!”
几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挤开人群跟坐在院里的村长汇报。孟村长拍桌:“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去给我砸,把门砸开!”
“砸门倒是没什么,进去了抓谁啊?”
“大晚上的,女人们都睡了,我们几个大男人闯进去,万一被告强抢民女咋办?”
秦家那几个女人,虽不似王翠花那么泼横,却各有各的厉害。孟村长气得手抖:“这都有个大活人指证他们了,他们还有脸告?话是我说的,你们还怕个啥?去把秦大河抓来!”
他早料到秦家这事不好解决,却不想会闹得如此难看。这李有才他也是认识的,从前总跟秦大河混在一起,如今事发,他都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吵起来,秦家还有脸睡?“那边不急,这儿还有桩人命官司呢,”秦似玉瞥了眼秦小桃,对孟村长拱手道,“村长你瞧我这姑姑,明知道我相公受重伤不便挪动,还大晚上跑来烧我家房子,分明是想要我们的命!”
那日她小声与秦小桃说自己想起河边事,让秦小桃投案自首,省得她动手讨命。本还想着这人被吓一吓会真去投案认罪呢,不成想是个胆肥的,居然大半夜跑来放火。还挺会挑时候的,正好叫她把两桩事并作一桩办了。秦小桃刚被秦似玉打了几巴掌,刚消下去的脸又肿了,可气势不减,扬起高贵的头颅:“胡说什么,我是出来散步看屋顶有火光,想救火呢!秦似玉这贱丫头问都不问上来就打,我还要告她不敬尊长呢!”
秦似玉冷笑:“姑姑大晚上的散步还带火石和桐油?你别不承认,这东西可不好买,回头我们往店里一打听,就知道是你了。”
她追出去的时候,这人正在墙脚倒桐油呢,都被抓个现行了,还想狡辩?“那……那又怎么样?你个贱丫头先前忤逆长辈,我这个当姑姑的还不能给你个教训了?”
秦小桃咬牙,看了眼屋顶,“火烧起来了吗?人烧死了吗?不就屋顶破个洞嘛,大不了我赔你钱就是了!”
她算准了大半夜的人都睡得沉才跑来放火的,结果刚倒完桐油就被秦似玉一嗓子吓着,把火丢到了屋顶上。眼瞧着起火了,她本想趁乱跑的,可没跑几步就被秦似玉抓了。抓了又怎么样?她点火没烧死人,连房子都没烧成,可秦似玉忤逆长辈的罪名是坐实了的。这事放村里,她就赔个钱,若要放县衙,秦似玉这个小辈敢告她吗?秦似玉听到这话,抬头对其他人道:“大家都听到了,我姑这是承认她想纵火烧死我了,明日公堂之上,还请大家都给我做个证。”
言罢,又看向孟村长:“村长,既然都问清楚了,这几个凶犯我扣押着好像也不太合适,要不都绑了送你家吧?等明天审起来,还得劳烦你替我说几句公道话。”
孟村长瞪眼:“秦丫头,你真要告啊?”
他刚想劝秦似玉收下秦小桃赔的钱,这事就这么了了呢,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要告上公堂?明天村里就要开始秋征了,还闹出这种事,他的老脸往哪儿搁?秦小桃愣了一下:“秦似玉,你敢状告亲长,上堂前就得先挨十大板,你可想清楚!”
这贱丫头,不会真想告她吧?当朝有律,上衙门状告亲长要先挨十大板,以惩其不孝,这么多板子打下来,秦似玉就不怕没命吗?秦似玉抱臂嗤笑:“亲长?你个嫁到康家的外人,都是泼出去的水了,算我狗屁亲长?”
“你谋害我娘亲和爹爹,就算要打板子要下大狱,我都要把你告了,给娘亲和爹爹讨个公道!”
秦殊被谢沉庭圈在怀里,捏拳大声说。“说得对,这种事不能再姑息了!明天要上公堂的话,咱们都去作证!”
“不就是十大板,似玉你别怕,到时候我们给知县老爷求情,不行的话,就……就给你找个好大夫!”
“我家还有棉花,我找来给你垫着,打板子的时候能挡这点,不怕的!”
不等孟村长说话,村民们就开始应和起来。那火是他们看着烧起来的,要不是秦似玉相公有本事给扑灭了,还不知要烧成什么样!还有这两个大晚上跑来绑人的歹人!寻常人家里不合,那都只是吵吵骂骂,再不济打一架就完事的,可瞧瞧秦家这些,干的都是杀人害命的勾当。这还不给告上去,回头他们害完秦似玉又祸害其他人怎么办?“行了!你们要告就告吧。”
孟村长冷脸喝住众人,又看向秦似玉,“你是个有主意的,这事你自己解决吧,你放心,明天要是有人来问,我肯定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他指了指跟前的人:“这些你也别送我家了,该绑该送自己看着办吧?”
他算是瞧明白了,秦似玉早打定主意要告了,请他来不是主持公道,就是来看个热闹的。这一家子人都本事大着呢,他这个村长在他们面前根本屁用都没有。孟村长言罢,起身拂袖而去。秦小桃看村长走了,也想跟上,刚提脚,就被门口的村民们拦住了。“你……你们想干什么?”
秦小桃尖声问。“你都招认了,自然是该绑了等问罪啊。”
秦似玉几步上来,将手里的绳子往秦小桃身上套。旁边几个村民立马上来帮忙,把秦小桃捆了个严实。“妹子你别怕,我们去秦家守着,保管不让那伙人逃跑!”
人群外头有人高喝,是提着柴棍匆匆赶来的萧荆山和苏巧云。萧荆山这么一吆喝,几个跟他交好的村民便都随他一起往秦家去了。秦似玉谢过帮忙的村民们,推拒了几个要给她送棉花送裤子的妇人后,天边都开始泛白。她站在院门口看着外头的山色,轻舒一口气,就被一件带着热气的外袍罩住。秦似玉侧头看给她披衣的人:“少连,你说这事能办成吗?”
虽然他先前说明日会有南境将士来替她主持公道,可她哥哥都死了六年了,南境那些人真会管这种升斗小民的事?谢沉庭笑道:“放心吧,绝对能成。”
这种铁证如山的事要是都给办砸了,回头他非得把云无心那颗不成事的脑袋拧下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