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路过的人都和秦似玉有一样的想法。大家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有人埋怨马车碍事挡道，有人开始推挤。秦似玉挡开伸向谢沉庭后背的油手，朝后头推搡的人们喊：“你们别挤啊！”
谢沉庭察觉她动作，顺手一捞，将还想指责的秦似玉托腰一举，放到了马车上：“带小殊进车里避避。”
言罢，去牵了雷霆想往边上靠些。正是开市时，一下子涌过来太多了，马车进退不得，只能在这里等着。秦似玉站高看远，一眼瞧见人群中央的情形，愣了一下。小片空地上，两个穿青褂长衫的人正在互相谩骂，偶尔动手推搡。旁边的百姓们瞪眼看着，两人满口的之乎者也不大能懂，只能从推搡的狠劲和两人身形的摇晃程度来判断谁占上风。“喂！你们两位！要吵找个屋子吵啊，别在这儿阻碍交通。”
秦似玉抓着车檐，扬声怒斥。原以为是什么大场面，结果连斗殴的不算，分明就是菜鸡互啄嘛！“啥，搞半天是两人吵架？”
“不是说百年难见的大场面嘛，吵架算怎么回事？这衙门门口不是经常有人吵嘛？”
“啧，没意思，散了散了。”
后面没瞧见的人听她这一喊，大部分失了兴趣，摆手退开。围在前头的百姓纷纷看过来，却是一脸的惊诧。“怎么了？我说得没错啊。”
秦似玉迎上他们的目光，不解地嘟囔。“想是那两人身份不一般，你别看了，赶紧坐好，”谢沉庭有些头疼地提醒，“小殊，进车里去，别跟你娘学！”
“哦。”
抓着车门努力踮脚秦殊被谢沉庭一扫，瘪嘴钻进了车里。秦似玉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想听话弯腰，却见人群里又有了新动静：“打起来啦！”
“砰”的一声闷响。一长衫男子挥拳打在了另一长衫男子的脸上。挨打的噗通倒地，捂着鼻子恨声骂：“秦青远，你别欺人太甚！”
“哟，那不是我们的秦举人嘛？”
秦似玉嘟囔了一句，转念便飞快想往车里钻。然而，已经晚了。衙门那边传来喊声：“秦大夫！还请秦大夫来帮个忙，这里有伤患需要就医！”
梁奎喊完，便带着几个衙差匆匆喝退围观群众。他将那挨打的人扶起，又看向愤怒捏拳的秦青远：“秦举人，这是在衙门门口，还请为各自留些颜面。”
“哼！你们这些人与他沆瀣一气，明镜之下却无半点公正可言，还来与我谈什么颜面，简直可笑！”
秦青远咬牙切齿，瞪着梁奎的眼红得能滴出血来。“州官遴选由吏部主持考核，自己技不如人却诬说别人徇私，你有这胆，考核后怎不去与吏部的大人争辩？如今在衙门前出手伤人，信不信本官拿你问罪？”
吴书生捂着鼻子怒斥。他也是真生气了，本还念着同窗之谊耐心开解。不想这人说不过就动手，简直有辱斯文！秦青远冷笑：“呵，拿我问罪，凭你也配？你们今日若敢拿我下狱，明日我便一直诉状递到州府衙门，告你们苛待今科举子。”
“啧，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明明是你动手在前，藐视公堂在后，这会儿居然还要上告，你当衙门是你家开的，公理是你家定的？”
秦似玉走过来，挑眉不屑地扫了秦青远一眼，“就你这点见识，难怪考不到官做，难怪州试考了最后一名。”
不愧是秦老太带大的孩子，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又如何，还不是跟那老太婆一样是个混不吝。“秦似玉！又是你！”
秦青远一看到她，眼中的怒意全成了恨意，也不管当下有人，面前还有衙差，扬拳砸了过来，“要不是你，我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关我什么事？”
秦似玉眉心一拢，刚要动手，有人比她更快。谢沉庭挥手一挡，也没看他使什么力，却将秦青远挥退几步，撞在后头退让不急的百姓身上，撞得两人都差点跌倒。“秦举人，公堂之前，还请自重。”
谢沉庭不过冷冷瞥了秦青远一眼，便转头看向吴书生，“这位大人，你没事吧？”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位想必就是大兴镇新来的县丞了。县丞乃知县的副手，以往选拔多由当地知县举荐，再由州府考核。想是因今次宁州事多，竟是吏部都直接插手了。别管怎么选上的，有事没事赶紧说，没事他们就走了。“陈相公？是我啊！我科考完回来了！”
吴书生一看到谢沉庭，顿时两眼放光，擦了擦鼻血，拢袖就要长揖下去，“多谢陈相公指点之恩，相公那日的教诲，小生自当永世不忘。”
谢沉庭眼角一挑，忙将人扶住：“吴解元不必如此。”
那日也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而已，他到底教诲这人什么了？不忘就不忘吧，当着这么人的面拜他做什么？“原来是吴解元，刚遮着脸没认出来呢，恭喜你啊！”
秦似玉瞧出谢沉庭的不耐，笑着转移吴书生的注意力，“我瞧解元这鼻子有些红肿，赶紧去冷敷一下才好。”
梁奎跟着道：“衙内有水和帕子，还请吴大人随卑职进去吧，知县大人还等您办理任职文书呢。”
吴书生想着刚那一番闹已耽搁了正事，与谢沉庭说了晚点再登门拜访，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随梁奎往衙门里走。秦青远攥着袖子杵在原地，那双红眼死死盯着秦似玉不放，就跟能从她身上剜下几两肉一般。秦似玉转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两人皆是眉梢一沉。就在一个想骂，另一个想直接冲上来打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个柔柔的声音：“远哥哥，咱们走吧。”
秦青远要迈出的步子一顿，偏头看到扯住他衣袖的女子，却是很不耐烦：“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