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收拾了,黎言忽然又去而复返,阿姨以为她回心转意,正高兴着却听黎言说,“阿姨,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没信号。”
柏占渊虽然把手机还给她,但打不出去电话,也发不出去消息。阿姨错愕了片刻,“当然可以。”
黎言接过去电话,道了声谢谢,走到露台上拨通陆廷书的号码。响了一会儿,陆廷书那边才接通。“你好。”
陆廷书和煦温润的声音响起,彬彬有礼。黎言松了口气,调整情绪,努力让他听不出异样,“是我,黎言,我手机摔坏了,借的家里阿姨的电话……”“嗯,手机摔坏了,那我给你送一个。”
陆廷书挑眉。“我不是想说这事。爷爷非要把我送回国外去,我悄悄留了下来,躲到了朋友家里,如果我伯母和我哥向你问起,你要替我圆谎。”
陆廷书哦了一声,又酸溜溜道,“朋友家里?哪个朋友啊,关系比我跟你还好?”
黎言哭笑不得,隔着手机气他,“是啊,比跟你还好。”
“那我不帮你圆谎了。我是你什么人啊,你伯母跟你哥平白无故怎么又会来问我?反正在你心里我也不如别人。”
陆廷书拈酸吃醋地说完,会议室内突然没了声音,纷纷望向在会议上开小差跟人打情骂俏的少东家。陆父敲了敲桌子,严肃地看了他一眼。陆廷书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对黎言温柔道,“晚点给你电话,这会儿在开会。”
黎言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廷书挂断,她其实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被困在柏占渊这边了,可是又怕告诉他之后他跟柏占渊起冲突。自己跟柏占渊的事,终究不宜把陆廷书过分牵扯进来,就像他刚才电话里那句玩笑,自己又算他陆廷书的什么人?假设有一天她真的接受陆廷书,跟他真正开始一段新的关系,那也应该是自己把跟柏占渊的事情圆满处理好之后,清清爽爽、健健康康的同他开始。鉴于此,这之前的每一次麻烦陆廷书,对他而言都是不公平的。她不该这样做。挂断电话,黎言在露台上站了很久。久到阿姨的电话再响了起来。她下意识以为是陆廷书回过来了,没想到来电显示是“柏先生”。黎言把手机还给阿姨,又沉默地上了楼去。阿姨接通电话,柏占渊问她黎言起了没。阿姨忧心忡忡道,“起是起了,就是不肯吃东西……”柏占渊顿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阿姨欲言又止道,“柏先生,小黎她……看起来气色很不好,整个人也不怎么开心。”
“嗯,我知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阿姨转身回到厨房里,回答他,“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找我借手机打了个电话,说是她手机没信号。”
“她给谁打的电话?”
柏占渊语气陡然加重。阿姨翻了翻号码,正要念出来,柏占渊又释怀,“算了,让她打。”
她跟陆廷书联系一下,心情应该能好一些。“中午做几个她爱吃的菜吧,晚上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好的。”
柏占渊挂断电话,盯了手机一会儿,心情变得颇有些苦涩。黎言躺在床上胡乱地睡了一会儿,梦里都是些光怪陆离的东西。她回到黎家大宅,听到爷爷的声音。循声而去,她推开书房的门,看见爷爷在里面,在教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下棋。这时候的爷爷看起来还很年轻,虽然不苟言笑,但他每在棋盘山落下一子,都会看了看眼前的小人。黎言走过去,只见小人脸蛋圆嘟嘟,粉扑扑的,闪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不过这双眼睛没有用来盯着棋盘,而是自己拿着旗子沿着棋盘边缘游走,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从学校里学回来的儿歌。爷爷望着小人叹了口气,对面小人似乎是察觉到了爷爷的心情,试探着把手里的棋子放了个位置。错了。黎言站在一旁叹气,她蹲下来,打算教教她,却发现眼前的小娃娃竟然是她自己。这难道是小时候爷爷教她下棋的记忆?黎言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回忆起来过。恍然间,黎言听到门外有人在叫自己。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门一开,一阵光亮照进眼睛来。她醒了,发现自己仍旧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门外阿姨真的在敲门,让她起来吃午餐。可敲了一会毫无动静,阿姨推门进来,见她还睡着,上前轻声问她,“小黎,我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吃完再睡吧。”
黎言翻了个身,眼睛未睁开,声音也朦朦胧胧,“阿姨,你自己吃吧……我再睡会儿。”
“可你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听阿姨话,啊。”
黎言仍旧回答道:“谢谢您阿姨,出去的时候请您替我把窗帘拉上。”
阿姨无奈地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关上门退出去。晚上,柏占渊没有食言,果然回来得挺早。放在两年前或许黎言会高兴,可惜现在,黎言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怎么不肯吃饭,不吃饭你能撑几天,到时候即便我让你走,你还能好好去见你爷爷?”
柏占渊推门进来,在床边坐下。黎言背对着他,语气淡淡,“我现在就想走。”
柏占渊眸光里闪了闪,开口依旧毫不通融,“不行,这段时间你必须待在这里,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黎言直起身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许多控诉和不甘。柏占渊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一瞬的动摇。两年前,这双动人的眼睛看过来,里面永远是期待,是依恋,是信任,他也从未想过这双眼睛里还会有这样深沉的东西。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黎言却躲过了。柏占渊收回来,正色道,“总之,我不会害你。”
黎言复杂,却无话可说,许久后才说,“把手机给我却让我打不出去电话,也是在为我好吗?”
柏占渊眼里的灼热退了些下来,“你不是已经借阿姨的电话打了?”
黎言浑身一怔,被他监视和控制的战栗感一瞬涌起,“柏占渊,我是你的犯人吗,你要这样监视我?”
柏占渊起身道,“我只是怕你冲动做傻事。”
“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爷爷健在,我也不会去寻死。”
“死”这个字似乎触动了柏占渊,他转身看向她,“你现在这样不吃不喝不是为了寻死,难道是为了威胁我?”
黎言没说话。柏占渊眉头皱起来,“黎言,你之所以现在事事抗拒我,连饭也不肯吃,只不过心里很清楚我还在乎你的死活,还会哄你!除此之外,你以为你又有什么资本跟我闹脾气?”
黎言被他难堪的脸色和语气激得又开始落泪,她感觉自尊在被他猛烈而准确的攻击着。他总是知道怎么用最简短的话语拿捏住她。“柏占渊,你总是这么自负,这么自以为是。”
黎言回过头,再也不想跟他说一句话。柏占渊情绪难平,他难耐地解开领带,在床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无声的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