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露出脸来。许久不见的星空丝毫不见云朵,草丛中浮现淡淡的光点。微风轻轻拂过。阿白闭上眼睛躺在草地上,云裳把耳朵贴在阿白的身上;和阿白一样,把眼睛闭起来。心跳声告诉云裳,阿白还活着;尽管阿白的眼睛和嘴巴仍渗出鲜血,不过呼吸似乎舒畅多了。四周静悄悄的。云裳只听到阿白的心跳声,以及树叶晃动的声响。她不知道阿白的大限何时会到来。云裳只相像这样陪着阿白,直到那一刻到来为止。云裳觉得,自己好像只要稍微移动就会干扰到阿白,害他不能安详地离开。所以她静静地躺着,把耳朵贴在阿白那软绵绵的白色毛皮上。猫头鹰咕咕咕地叫,远处传来野兽的夜鸣,以及沙沙沙的树叶歌唱,和阿白的心跳。风突然静止不动。阿白的心跳声也停止了……“云裳,云裳。”
耳边突然听到呼唤声,云裳张开眼睛。发现自己竟不知在何时沉沉睡去。阿白蹲在自己的面前。不是天马,阿白已经变身为少年的姿态。云裳揉了揉眼睛,“阿……白?”
“云裳啊,咱一直都很想问你一件事。”
云裳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四周到处都是小小的白色光点,绿地美得叫人惊叹。萤火虫四处飞舞。附近说不定有水源。“云裳,为什么?为什么你直到最后一刻,都还愿意帮助咱呢?”
“阿白,你为什么要问这种傻问题?”
云裳坚定地回答:“因为阿白对我来说很重要!阿白非常非常重要,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阿白。”
“为什么重要?”
“这没办法用言语形容。”
“说不出来吗?”
“说不出来,阿白很善良体贴,但理由不只是这样……虽然认识阿白才一年左右,不过,阿白……阿白你……已经变成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是嘛。”
阿白笑开了,“咱也非常喜欢你,你是咱唯一喜欢过的凡人,咱曾经想过,要是能把你取回来当老婆该有多好啊。不过,咱还是觉得你是一个比老婆更重要的人,大概像曾经生下咱,却离开咱的娘或弟弟妹妹们一样重要。”
阿白采用了过去式,这一点云裳并没有发现,她朦朦胧胧地看着阿白,以及萤火虫交织飞舞的绿地。阿白那双闪闪发光的绿褐色眼眸,注视云裳一阵子后才说:“有你陪着,真好。”
语毕,他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站起身来。“听你说要帮咱找五彩灵芝,听你说要一直陪着咱走到最后一刻,咱真的很高兴,咱从未有过这么高兴的时候。一年……尽管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咱真的从你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阿白,你说这些话做什么?”云裳非常担心地问道,阿白则一脸忧伤地垂下睫毛,“继续这么下去,咱很担心会把你吃进肚子里。”
“吃就吃吧,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了,若是有一天,阿白的肚子饿得不得了,把我吃下肚里也没关系。”
“别尽说些傻话。”
阿白温柔地笑了,“听你这么说,咱就心满意足了。咱心里很明白,如果咱死掉的话,辰仙或许会很失望、难过,因为咱陪着那个怪脾气的家伙好久了,对他来说自然很重要。可是云裳,假如连你都死掉的话,往后该由谁来陪伴他呢?陪那个性格阴沉、小气、不懂事,一点也不坦率的辰仙走下去……”“阿白……”“拜托了,真的很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座深山之中,咱原本想无论如何都要把你送回山下的村子才离开的,没想到……”阿白的视线从云裳身上移开,望着山林的深处。然后,再度看了看云裳,脸上浮出一丝幸福的笑容,“再见了。”
“等等!”
云裳想要站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双脚沉重得像铅块一样。就在云裳绊住的时候,阿白已经慢慢远去。“等等!你要去哪里?你到底要去哪里啊?阿白——!”
云裳大叫着,拼命伸出手去。但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云裳扑倒在草地上。她赶忙爬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个梦。少年姿态的阿白已经消失,萤火虫也不见了,看不到原本应该还躺在地上的天马,只留下沾满血迹的野草。这不是做梦!“阿白!”
云裳站起身来想去追阿白,她一边呼喊着阿白的名字,一边在草地上奔跑,往黑夜中的山林奔去。然而静静等着云裳的,是一片漆黑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