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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帝之子(1 / 1)

第一件礼物,是一只好几次让各奔东西的辰仙和云裳再次相逢的宝物。看到满脸沮丧的云裳,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脸上却流露出温和的笑容。“丢都丢了,没必要难过了,让我来送你一件好东西,取代你所失去的吧。”

“咦?”

就在云裳想问对方似地注视着男人的时候。轰~浊流似的声音响起,水变得非常浑浊,突然卷起一股白沙,遮挡住云裳的视野。男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白沙之中。“快快回去吧!”

只听到对方的说话声。“后会有期!”

躺在长椅上,睁开眼睛,云裳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王宫剧烈地摇动着,连摆在云裳身旁小几上的茶具,都跌落到地上而摔得粉碎,石地板或墙壁都轧轧作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云裳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却因为摇晃程度实在太剧烈而摔倒在地,肩膀猛然地撞击到桌子。“好痛……”“云裳姑娘!”

虎妹赶忙跑进屋内,把云裳搀扶起来。“地震吗?”

“不是。”

虎妹摇着头,依然搀扶着云裳,朝着庭院走去。来到浮在空中似的王宫林园中,即可眺望整个氾林。氾林晃动情形并未停歇,云裳用眼睛看,就知道氾林正在哀号着。琅玕树嘎嘎作响,连空气都好像扭曲了似地,山野或山川都变了形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和虎妹边跑边大叫着。“都是因为外界大乱所致。”

虎妹非常冷静地回答着,“之前偶尔发生,不像现在这么……”云裳想起冰夷说过的话。冰夷以整只烤禽比喻武国,以禽肚子里的东西比喻天界、凡间、瑶池或冥界。“在它体内的种种小生命,看似相互独立着,事实上,彼此间关系密不可分……”相互影响的不只是天界和凡间,凡间状况异常,影响也会出现在氾林。据冰夷表示,自己身为氾林之王,为了政治日益恶化、妖魔四处横行的武国而东奔西走。解救遭受妖魔攻击的村落,中途救了云裳。“云裳姑娘……请往这边。”

云裳在虎妹的引导下,来到高高耸立着的琅玕树底下,琅玕树的枝叶不断地晃动着,不过,非常不可思议,一走到树下,晃动的情形就静止下来。云裳抬头望着遮蔽天空的枝叶,然后,叫了出来。“冰夷……”巨大的振翅声响起,云裳看到双头白龙飞跃过空中,乘坐在双头龙背上的是冰夷,一直飞到流经氾林的那条河川上游一带才降落下来。从远处看,清楚地看到冰夷张开着双臂,那一瞬间,长长的河面上像镜子一般闪闪发光,雾雨似的东西从天而降,冰夷和双头龙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银色光芒。云裳突然看了一眼身旁的虎妹。看到她在剧烈晃动之中,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冰夷,看到无论地上或跑到外面,仰望着天空的异形者们的身影。“冰夷果然是王。”

云裳心想。虎妹或氾林的居民们都相信着冰夷,相信只要冰夷存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消失。月季曾经说过,冰夷就是氾林本身,王不在氾林,氾林也将告终。云裳双眼紧紧地盯着从高空中守护着氾林的王的身影,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不过,云裳坚信,对方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名叫竖眼的那只眼睛一定是打开。那只眼明白地表示着,他才是天界的禁忌。话必须追溯到数日之前。自云裳为了逃离氾林而从第二处瀑布纵身跳下的那一日说起。救了云裳后,冰夷让云裳看了额头上的眼睛后说道:“这只眼睛,据说叫竖眼。”

长在冰夷额头上的竖眼,和另外两只眼睛不一样,瞳孔是蓝色的。那只眼睛的颜色和云裳知道的颜色非常相像,和映照着天空的那面深不可测的湖泊一样的颜色。也就是说,和辰仙一样……“因为,我身体里留着龙族之血。”

冰夷语气平静地说着。然后,朝着一直凝视着额头上那只眼睛的云裳,继续淡淡地说道:“家母为龙族公主,东海龙王之妹,家父为天界中身份地位非常崇高的仙人,两人结褵并未触犯禁忌,却因龙族公主产下额头上长着竖眼的孩儿之故……我被迫必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况下葬送掉这条性命。”

“为何如此?”

“传闻竖眼……是天上天下最强大的神通之明证,天地之间只准有一位保有此眼之人。”

“是何人?”

冰夷微微地笑着,“玉皇大帝……换而言之,是天帝。”

云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冰夷之父,天界中身份地位非常崇高的男人,原来是天帝?云裳想起冰夷拥有的水盘之事。水盘边缘上雕刻着所谓的四方诸神……青龙、朱雀、白虎、玄武。那些图腾难道证明冰夷具备四方诸神的力量?换句话说,他和天帝具备着同等实力。“唯恐被我取代的家父,企图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抹杀掉我的存在,却万万没想到,天不从人愿。舅舅……东海龙王,傲广殿下,把我从天界的云阙天宫救了出来,暗地助我逃到下界。”

龙王违抗了天帝的旨意。据说知道冰夷存在者甚少……当然,呱呱坠地就马上被藏了起来,而且,天帝对于企图杀害亲身骨肉之事当然三缄其口。天帝找不到龙王从中作梗的证据,心里却一直怀疑除了龙王别无他人。据说天帝对龙王的不信任感因此与日俱增。龙王被追回龙王之位,完全是因为龙王和凡人女子结褵产子之故……亦即,生下辰仙使然,此传闻在天仙界甚嚣尘上。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个借口,冰夷说着。天帝和龙王不和早在千余年前即已露出端倪。……雨不停地下着。氾林的摇晃情形渐渐缓和下来,雨静静地下着,黄昏已然降临,好似沉浸在那段宁静氛围中似地,氾林之王也沉睡着。云裳进入王宫后,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餐桌用膳。通常,云裳都和冰夷共用晚膳,今晚,氾林之王或许是耗费了太多精力之故,满身疲惫地躺在自己的房里沉睡着。餐桌上已经摆满各色佳肴,桌上摆的似乎不只是云裳一个人的分量。氾林的食物都非常美味,就连进入王宫前,暂居月季住处时的膳食也都非常可口。这些膳食都是以氾林中人精心栽培的食材用心烹调出来的。即便是一群异于常人的居民,即便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这里的人们和外界的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都在辛勤地劳作着,非常充实快乐地过日子。都抬头挺胸,心怀愿景地生活着。“……”虎妹又端进一大盘菜肴,是一盘烤全鸡,以花生油炸出漂亮色泽,且散发着浓浓香气。“看来很可口呢,不过,再怎么说,我一个人也无法吃下整只鸡,不如,虎妹和我一起……”云裳还没说完话就捂住了嘴巴,强烈的呕吐感突然涌了上来。她突然好想离烤鸡远一点,即便一时半刻也好。云裳站起身,走到餐堂的角落下,然后蹲了下来。“云裳姑娘,果然……”虎妹轻轻地为云裳拍着背。云裳拼命吞咽着即将从嘴里溢出的唾液,一动也不动地蹲了好一会儿。果然……?果然,是那么一回事。这个身子里,已经怀了辰仙的骨肉。被冰夷指出后,丝毫没有过的感觉,今天终于出现了。云裳一度决心离开氾林,却因留在氾林就能平安产下龙子的事实,或又因冰夷示好而动心,虚度了一日又一日。期间,云裳腹中的新生命着实地成长着。眼泪从紧闭的眼睛中溢了出来。“云裳姑娘?”

“虎妹,我必须和王深谈。”

……和冰夷见面是在接近深夜时分,云裳被叫往庭园里的亭子,冰夷舒服地靠在座椅上,抬头仰望着明月。雨停了,云散去,形状几近完美无缺的月亮,将整个氾林照得宛如白昼。种在庭园里的琅玕树,在月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梦幻般的光芒,晚风轻轻吹拂,四周传来玉石相互碰撞的清亮悦耳声音。云裳迈入亭子时,冰夷依然仰望着明月,嘴里低声说道:“很不可思议吧,不论从何处看,月亮依然是月亮。在同一个月亮照射下,世界为何如此不同呢?”

冰夷指的是存在这个世上的各方世界。宁静、美丽的夜晚已经降临,氾林的摇晃状况完全止歇,不过,此刻外界……凡间又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呢?云裳回想起来到氾林之前曾经待过的村落,心想,必须接二连三地面临妖魔袭击的村民们,哪有什么闲情逸致欣赏明月。“你到底有何打算?”

云裳注视着冰夷的侧脸问道。冰夷慢慢地转头朝着云裳,额头上的竖眼紧闭着,只用两只银色眼睛看着云裳。“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的确有非常多的人因你而获救,因为你一直在帮忙收拾妖魔,我也是承蒙你的出手而捡回一命,不过……其实你是一位实力与天帝相当之人对吧?”

“这该怎么说才好呢。”

“正因为你们两位实力相当,所以天帝才会害怕你的存在?但你却成为这个不为外界所知的世界之王……可是,我觉得,你想守护的不只是氾林。”

“且慢,姑娘不可任意将他人视为野心勃勃之人。”

冰夷的脸上微微地浮现出嘲讽似的笑容,“能为氾林之王,我已心满意足,冀望凡间和平,那是为了氾林的长治久安。”

“可是你曾经说过,你心中似乎已经出现了某种变化。”

“由空中发现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心中已然产生了某种变化,或许,那是伴随着外界的变化而必然会产生的变化。”

冰夷成为氾林之王长达千年之久,作为天帝之子的他,眼见武国局势日益荒废,心里果然产生某种变化,那是……“我觉得,你或许很想离开氾林,然后,登上天界……”“住口!”

冰夷低声打断云裳的话,冰冷的银色目光像要射穿对方似地看着云裳。云裳也毫不示弱地回望着冰夷,冰夷表情顿时缓和下来,突然,伸手搂住云裳的腰。“月色如此美丽的夜晚,别再谈那些扫兴的话题好么,你不是很想见到我吗?”

“我最想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你有,我也有。”

还有,辰仙也有……他就是因此而登上天界。“云裳?”

冰夷突然放开云裳,略微偏着头思考着,“你,到底想说什么?”

“请让我回凡间去吧!”

冰夷慢慢地将后背靠在墙上,“你何出此言?”

“我决定离开氾林,如同先前的决定……离开此地,寻找阿白,亲眼目睹天下变局。”

这就是云裳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姑娘,一旦遭到妖魔攻击,眨眼之间就会命丧黄泉。可是,即便凡间局势日益颓废,身为凡人就必须守护到最后一刻为止。云裳的爹爹还在凡间,前些天的梦中,云裳梦到爹爹卧病在床,她必须回乡探望一番。还有,必须寻找阿白、绮罗或娥瑛等同伴……虽然没有办法为他们做些什么,云裳希望至少能和他们在一起,和他们在一起,亲眼目睹局势荒废的世间,思考身为凡人的自己能为世间做些什么。然后……梦想果能成真,云裳希望辰仙成为龙王,依靠星之杖的力量,将凡间导入正轨,希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冰夷慢慢地举起手来,指着云裳的腹部,“腹中孩儿又该如何?离开此地,母子或都难逃一死。”

凡人女子身怀龙子,母子必死无疑。云裳伸手摸着肚子,脸上非常自然地漾满着笑容。“是的。”

冰夷……满脸惊讶表情,云裳伸出双手,屈指数着。“若真会死去,那也是几个月后的事了,与其在此浪费这段时间……说不定在孩子出生前,人世间早就乱成一团,氾林也一样,说不定会发生更严重的地震……啊!抱歉,说了不祥之语……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未来的事谁又料得准呢,我实在不想在此懵懵懂懂地过着安逸日子,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此外,当然……还有这个孩子的生命力。”

直到方才,云裳才终于意识到腹中的孩子,她相信这条小生命……一定会平安地产下。一定要平安地产下。既然冀望孩子能坚强到足以战胜困境……身为娘亲的自己必须先坚强起来。云裳笑嘻嘻地看着冰夷,“一旦踏入氾林就再也回不了原来世界的说法,你和月季都曾说过。不过,我还是决定回去,我认为,你一定会准许我这么做。”

“不准!”

空气震动着,冰夷站了起来,紧紧地搂住云裳,非常非常用力地搂着。“别走。”

冰夷喘息似地紧接着低声说道:“你对我的心意难道一点都不动心?”

“是的。”

不擅长于言词的河神,俊美、残酷、会撒谎……还有,非常温柔。“的确如此……”云裳终于了解了。冰夷酷似辰仙,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所以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清新俊俏的长相,如音悦耳般的声音,都非常强烈地……也有非常脆弱的部分。云裳悄悄地避开冰夷的拥抱,相对地,紧紧地握着冰夷的手。“因为我深爱着辰仙。”

云裳万万没想到自己说得出口,直到不久之前,她一想到辰仙的事情,心里就痛苦万分。现在却非常高兴,非常非常高兴,高兴得宛如痛苦一般,即使热泪盈眶,云裳脸上依然漾满笑容。“就算是再也无法相见,即便是无法和辰仙白头偕老,我也永远忘不了他。十岁以来,就非常喜欢他……现在,对他的爱也丝毫没有改变。”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冰夷满脸不悦地说着,背过脸去。云裳朝着眼前的冰夷幽幽说道:“你曾说过,你最坚强的地方就是不害怕失去。”

说过若有必要,即便是云裳,杀之亦不足为惜,那就是他最坚强之处。“我可不一样,因为我很害怕失去,所以我必须活得更坚强。”

“这些话,我不想听。”

冰夷皱着眉说饭,打算用力地甩开云裳的手。不过,下一个瞬间,冰夷却表情震惊的紧紧握着云裳的右手腕。“这、这是!?”

云裳惊讶得来回看着自己的手和冰夷,冰夷突然问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你难道做过……”“做过什么?”

“梦。”

“梦?”

云裳唯一想得到的是那个在水底沉睡着的,不可思议的男人。云裳忐忑不安地看着冰夷,“你为何知情?”

冰夷并未回答。他突然撇过脸去,陷入沉思中,再也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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