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大宅中。一大早,陆寻便换好了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拄着拐杖,面色沉静,只是时不时地朝着楼上扫一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他是在等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妻子,曾翠翠。今天,是他们离婚的日子。对于离婚这件事,陆寻好像已经度过了一开始最为难的时期,如今倒是最冷静,甚至眉头连皱都没有皱一下。早上十点整,楼梯上开始传来脚步声。他侧头,眼角余光朝着身后瞟了一眼,曾翠翠面色哀伤的走了下来,望向他的时候眼眸中满是委屈的神色。“老爷——”她开口,声音悲伤哀切。沙发上坐着的人,却倏地收回了视线,拄着拐杖快步朝着门口走去,没有再去看身旁站着的女人一眼。站在沙发后的管家赶忙跟上,在路过曾翠翠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双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径直跟了上去。离婚的过程,很平静,从进入民政局到盖章确定离婚程序,不过短短半小时的时间,甚至因为是陆家人的缘故,连排队都省略了。半小时后,陆寻率先走了出来,管家赶忙迎了上去,视线朝着他手中拿着离婚证扫了一眼,随后转身拉开车门。曾翠翠紧随在后,身形萧瑟,摇摇欲坠的样子,再加上那一贯的温柔神情,即便已经四十多的年纪,看上去竟然格外引人爱怜。管家扶着车门,站在后车座的位子上,眸光朝着曾翠翠望了几眼,看着她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开口正要询问。身后,却传来陆寻清冷的 声音,“不用等了,开车。”
管家脸上的诧异神色一闪而过,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关上后车座的门,自己则坐到了副驾驶座的位子上。车子疾驰着离开的瞬间,曾翠翠双膝发软,坐倒在了路旁的木质长椅上,眸光茫然的望着真的将自己扔下的人,心中的悲凉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角落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步履轻盈,脸上神色淡然的出现在曾翠翠的身后。直到肩膀上被搭上了一个手掌,曾翠翠才像是陡然反应过来,脸上喜悦神色倏地盈满,转头朝着身后望去,当看清楚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的时候,眼底的笑意瞬间褪去,失望随之而来。“妈,难道你还等着他真的回来接你吗?”
察觉到母亲眼底的失望神色,陆向持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笑意,挨着曾翠翠坐了下来,冷嘲着说道。曾翠翠撇了撇嘴,“你怎么来了?不怕被你父亲看见吗?”
“他不是我父亲。”
陆向持眉头倏地一紧,但随即脸上又勾起慵懒的笑意,长臂一伸,搭在自己母亲身后的椅背上。“妈,你这么不愿意和那个人离婚,到底是因为那些为了我好的话,还是因为,你也对那个人舍不得吗?”
陆向持轻笑着说道,面对自己的母亲,眼中竟然闪过促狭的笑意。曾翠翠脸上神色微变,“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没有夫妻缘分了,还是有情分的。”
“你觉得有情分,人家可不这么觉得。”
陆向持轻笑着,眸光朝着方才汽车驶离的方向望去,一旁的曾翠翠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脸色刷的白了下来,才刚刚缓和好的神色,再度染上了一丝悲切。“放心,如果你真的心里有他,等以后我在陆氏站稳了脚跟,一定让你们再复婚。”
“行了,你现在连陆家人这个头衔都没有了,在公司以后只会更难。”
曾翠翠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长椅扶手便要起身,但一侧的人却忽的拽住了自己的袖子。“妈,你放心,只要我手里的这个提案成功了,那么以后别说陆家,整个公司都得靠着我们母子活着了!”
陆向持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原本是令人振奋的话,可是曾翠翠的心里,却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恐慌。低着头,望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明明还是个少年的模样,可她却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中竟然已经不再干净。一路上,陆寻都没有开口,只是等着车子驶进了熟悉的别墅区,才缓缓抬眸,透过车窗朝外望了一眼,然后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手机对面的人似乎在忙,很久都没有接通电话。陆寻却少有的耐心十足,一遍一遍的拨了过去,直到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隔着手机听筒传入耳中,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才终于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爸,您找我?”
“嗯,你晚上有时间吗?回来吃顿饭。”
陆寻声音冷淡,压成一条直线的音调没有任何起伏,忽然一阵凉风顺着摇下的车窗吹入,陆寻眉头猛地蹙起,抬手将额头上散乱的碎发抚到脑后,放下手的瞬间,一根白发从指尖飘落在黑色的西装裤上,异常刺眼。“我不在市里,晚上可能来不及回去。”
陆向寒的声音也是一样平淡,两父子之间甚至连说话的音调,都出奇的相似。忽然,陆寻轻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好,那就算了。”
客厅中,秦之遥合上电脑上的文件夹,伸手去够放在茶几上的水杯,抬眸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向寒眉峰紧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才是谁的电话?有什么麻烦事了吗?”
秦之遥下意识的便要往陆向持和陆氏集团上面去想,握着杯子的手都倏地捏紧,指节处泛出森白。“不是,父亲的电话,让我晚上回去吃饭。”
陆向寒朝着对面坐着的人摇了摇头,随后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看着秦之遥已经完成了工作,唇角忽的勾起一抹笑意,起身便要凑过去和她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秦之遥笑着将靠过来的人推开,打开网页想着找个电影看,忽然首页上跳出的新闻跃入眼眸。“陆向寒——”她倏地双眸睁大,诧异的盯着手中的电脑,怔怔的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