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娘的给人吃的吗?!”
一声怒骂响起,风恋刀将一块硬如铁石的冷馒头,甩在了木讷青年的憨厚的脸上。铁柱瞅瞅包沧粟,低下头,没敢言语。“大统领,我们辎重队千十号民壮车夫,在大雪谷里困了半个来月,都是靠吃这个活下来得,‘户部’粮仓被白衣社暴徒们给烧毁了,人手也不够用,这些粮食,还是京畿九个县几十个村的乡亲们节省下来支援前线的,老百姓勒紧裤腰带宁可自己挨饿,让他们的孩子冒着冻死的风险抛妻弃子不远万里给兄弟们送粮食,多少娃儿的脚指头都冻掉了,死在路上的运粮百姓尸骨都来不及埋啊,就是为了上前方听您打骂看您脸色的?”
出身农庄佃户包总长痛心疾首地质问。风恋刀手按刀柄,勃然作色:“老子们在边关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死拼活,说句话都不可以啦?!”
“够啦!小刀!”
陈昂驹面具下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语气中却透出无比的威严:“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大家都在硬撑,有东西填饱肚子就知足吧!是不是在天子近军御林营享了几年福,身娇体贵脾气也见涨了?”
风恋刀没敢跟顶头上司硬肛,低头默了默,哈腰捡起雪地里的硬馒头,掬了一大捧雪,啃口馒头就一口雪,又冲着村长家傻女婿笑了笑,铁柱摸摸后脑勺,也傻乎乎地跟着笑了。大家狼吞虎噎,抓紧时间补充体力。陈昂驹咽下最后一小口生硬地馒头,极力压制住疼痛翻滚的胃,站起身拍拍手:“薛家兄妹纠集了一些散兵游勇,逃窜到了辽东境内,兰若公主和素锦留守天狼关和驼龙城,时间越久风险越大,我们需要尽快扫清残敌,兄弟们都吃的差不多了,跟本太尉去活动活动!上马!”
风恋刀跃上战马,呼哨一声:“弟兄们,开工!”
……“骊山一线失守了!”
这个噩耗,瞬间传遍了大骊城,瘟疫一般迅速展开蔓延,随后,大批被新朝委任的遗老遗少和百姓,开始带着无穷无尽的恐慌阴影,向城外逃亡。“有人吗?大骊忠勇的子民们,你们都在哪里?不要撇下须鲸一个人好不好……”白须鲸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孤独地垂着泪。“公主,白修在这儿。”
刚刚粉饰一新的王殿,只空荡荡回应着一个声音。“我是女王!不是公主!叫我女王!”
王冠歪斜的白须鲸,冲着座下带着硝烟味道才下战场,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的仅存忠心属下,发着无用的怒火。“是,女王。”
白修有一次选择了卑微的退让。“季朝雨人呢?她不是承诺本女王一旦复国,她就派大燕精兵十万过来保驾护航吗?她人呢?十万精兵呢?怎么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啦??”
可笑的女王陛下,还在做着白日梦。“女王,您该醒醒了,季朝雨早在开战之前离开了大骊,我们被她忽悠了,您只是那个蛇蝎女人用来发动‘杀楚’计划的一个启动棋子,行动一开始,我们就命中注定是她谋取楚都利益的炮灰。”
白修迫不得已打破女王的美梦。“魂淡!敢耍我!白修,立即带人把季朝雨那个骗子抓回来大卸八块点天灯!”
白须鲸歇斯底里失去了理智。白修原地未动,凄凉笑道:“女王,宫殿的守卫都跑光了,跟我们的起点一样,就剩下我们主仆两个人了……”白须鲸恍然了一下,响起当年国破家亡之际,也是只有白修一个人,用巨大纸鸢带离自己逃出了危机四伏的大骊城,流亡江湖,草创白衣社,奔走呼号,十多年辛苦煎熬之后,而今天,他们的结局和起点一模一样,同样的大骊城,同样的就剩下他们主仆两个人,恍如一梦,似真似幻,难道…难道这就是宿命吗……苦熬半生,挣扎一场,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虚幻。白须鲸悲从中来,悲号一声,扑倒在一直陪伴身边的忠勇骑士怀里,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女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楚笙歌狼军马上就要进城了,基于此人睚眦必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狠辣秉性,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留守官军家眷,他是不会让大骊城有一个活口的,到时候大骊会变成一座死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主,你先离开这里,以后有的是机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白修抚摸着女王的凌乱的秀发,心情激荡下还是想到了残酷的现实。“不,我们没机会了,裘道长他们都牺牲了,我们永远没有再起来的机会了,须鲸对不起父皇和母后的在天之灵……”年轻的女王梨花带雨,绝望到了极点。“砰!”
白修冷不丁地一掌切中,顺手将晕倒的白须鲸,交给身后一名年近花甲的老仆人,神色郑重地道:“老人家,公主就拜托您带出大骊城了,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小哥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老仆人接过白须鲸,泪眼婆娑地问。“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断后,来抵挡楚笙歌的刀锋和怒火。”
白修看了一眼歪在老仆人怀里美丽昏迷的白须鲸,喃喃地道:“你要活下来啊,须鲸,须鲸……”半个时辰后。楚笙歌在一群狼军兵将的簇拥下,涌进了王殿,摄政王望着殿下横枪独立的浴血青年,由衷地暗叹一声:“白修,忠勇双全,本王喜欢你,过来给我做事吧,‘帝国五虎’中,有你一席之地!”
白修强挺屹立不倒,傲然道:“我白修,生是大骊人,死是大骊鬼!来战!”
楚笙歌又是一叹:“带上来吧!”
就听殿外马蹄声震天响,陈渥丹马脖子上挂着老仆人一颗白花花人头,马鞍上横着五花大绑的白须鲸,与一群狼骑冲上殿来。“须鲸!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上一瞬还视死如归的白修,在看到心爱女人落入敌手生死不知时,顿时像个孩子般,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