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东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楚都大街小巷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街道上行人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因为京城楚都大暴雪,从考虑师生的安全角度出发,“天子门”高层经过商量决定,书院暂时停课三天,并嘱咐门生们在暴雪期间,老实待在家里复习功课,准备迎接年末的实习生考核。这三天是桃小夭同学最为无聊的三天,背书做功课是不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老豆桃公爷在近日后补了内阁的差事,这几天整日在加班,好几天都见不到影儿。外面大雪封门,大街上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又出不了门,只能在家里窝着。百无寂寥的小夭,只能是把姨娘兰若夫人和丫鬟酸菜撺掇起来,再抓了儿砸“翠花”当壮丁,三个人一只熊猫围着小火炉子刨幺打扑克,一个个的脸上贴满了纸条。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苦闷宅居生活,外面雪势下得小了些,桃小夭带着酸菜小鸟出笼一般,飞去了书院。可是来得太早了,书院里,除了几个打扫积雪的虎卫军和助教,大多数师生还没到。桃小夭一个人,晃了一圈,最后在山长办公椅上一歪,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做着白日梦。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清野和楚寒烟联袂上楼,一看小夭大马金刀葛优瘫在虎皮椅子上的状态,不由得吃惊地问道:“小夭童鞋,那是你应该坐的地儿吗?是不是皮子又紧了?”
桃小夭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双手抹着吃模糊道:“起得太早了,不小心睡着了……你两怎么大早上的一道来的啊,昨晚睡在一起了?”
楚寒烟一本《论语》飞过来:“好好说话!一点当嫂子的样子都没有!”
白清野自己去烧水泡茶:“我是在路上遇见长公主的,忘了和你们说,山长才传来消息,今日要开朝会,书院的夫子、辅师,都是一阁六部的一二号人物,必须全员参加,所以,不得已,书院还得延续一天假期,风雪太大,有好多门生没有通知到,就让我在朝会之前,先来书院蹲着,好通知你们这些没得到消息的倒霉孩子,明天再来上课。”
桃小夭这才回过味来:“怪不得我到了书院,一个同学也没见到,大叔也太坑人了,不早点通知,害得本仙女起个大早,还白跑一趟。”
楚寒烟峨眉淡扫:“我听皇兄说,这次朝会决定的很仓促,也很重要,燕长缨几次三番要求亲自带队访问楚都,再加上朝中两大派系太子党和邕王系明争暗斗矛盾已日益尖锐,隆镇国的城防军和陈太尉的禁卫军几乎天天起摩擦,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摆在朝会上,交由文武百官一件件掰开了、揉碎了,仔细斟酌发落,不好弄啊!”
白清野给长公主倒了杯热茶,直接无视桃小夭,道:“是的,太后拖着病体,今天也会参加旁听,为的就是要压制德懿皇后的雌威。说起来,皇宫内、庙堂上,也只有太后能震得住那只手遮天的女人啦!希望太后能活得再久一些,至少要拖到年后毕业大考之后,不然的话,德懿皇后无人制衡,帝国权柄交于邕王一党,大楚就离亡国之期不远了……”楚寒烟忧愁道:“母后的病越来越沉,这些日子全靠意志在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上天保佑吧……”看着人家小两口你一句、我一句聊着,桃小夭觉着自己这个“灯泡”在这儿有点多余,就默默地退了出去。街口的狂风,巨龙般怒吼着,向所能触及的一切渲泄它疯狂的力量,雪团像冰坨子一样兜头砸下来,把人砸得踉踉跄跄。街道两旁几棵高大的苍松,凄厉地摇摆着它们模模糊糊的枝干,仿佛在风雪的淫威下,胆怯地诉说着它们的不幸。国公府的马车,在暴风雪里马嘶车斜,艰难地行进,用了半个时辰,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国公府。刚一进家门,蠢儿子“翠花”就肉球一般滚来了:“麻麻!麻麻!你可算回来了!宫里的人都等你好半天啦!”
桃小夭一愣,宫里的人?找我?美少女不禁心跳加速起来,跟着蠢儿子熊猫来在了客厅,老爹小妈都在那儿,二老对面坐着的,正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龙耳姑娘。见桃小夭顶着一脑袋雪花回来,龙耳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王妃,太后有懿旨给您。”
桃小夭脑神经一时短路,愣在当场:“这老太太这是又要作什么妖啊……”桃令仪急吼吼过来,一手拉着媳妇,一手拉着女鹅,跪接皇太后懿旨。龙耳宣读韩太后的旨意,前面文绉绉的一堆,桃小夭没听懂,后面关键核心的几句,美少女倒是听懂了,说是摄政大婚在即,内宫赏了不少金银珠宝,着王妃桃小夭择良日进宫陪伴太后,照顾摄政寝室,熟悉宫廷礼仪云云……这是要未婚同居的节奏吗?这也太不尊重本仙女了!龙耳传完韩太后的懿旨,见王妃直挺挺跪在那里,也不接太后的懿旨,也不开口表态谢恩,心里不禁直犯嘀咕:“这位小姑奶奶不会抗旨不尊吧?毕竟有逃婚前科的存在啊……”兰若夫人捅咕了一下女儿:“愣着干嘛?接旨谢恩啊!快过年啦,想让全家砍头是咋滴?”
桃小夭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动作夸张地像接哈达似地接过太后的懿旨,反过来看过去,又逐字逐句研究了一番,才抬头问道:“上面写着陪伴太后病床,侍候摄政饮食起居,这些里不包括陪王爷睡觉吧?”
桃令仪夫妇两脸震惊,这问的是什么话?!太直接了吧,能些微委婉一点吗?!龙耳萌币之余,无比尴尬地道:“这个……陪睡这个事儿全凭王妃自愿,全凭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