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酒泉,顾名思义,酒泉城是以‘酒’和‘泉’两个特色闻名于世。 酒泉城外多山,山虽不高数量却是不少,山中更有泉眼数十,提供了最是甘甜清冽的泉水,无论是用作泡茶,还是烹饪都是极好的选择。 甚至有大户人家安排人手常驻于此,往来挑水,日夜不绝。 再有就是酿酒了。 众所周知,酿酒是一个极其耗费粮食的行业,一般城池也供应不起,可作为云州首府,整个云州的中心,自然有发展酿酒行业的基础。 酒泉城有名有姓的美酒就有‘竹叶青’‘白夜醉’‘玉液酿’‘桃花酥’‘女儿红’等等,其中又以‘女儿红’最是举世闻名。 基本上来了酒泉城的游客,若是不品上一番这些美酒,都算是白来了。 此时,酒泉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内,就有这么一位客人正在品酒。 他是骑着一头青葱毛驴而来的,一人就要了一桌子菜,再点了各钟美酒,一人独饮。 他坐的是大堂,靠窗的位置,按说同样的游客也不少,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该是不起眼的。 可事实上,他坐在那里,犹如聚光灯一般吸引着整个客栈内客人的目光。 他们也不知怎滴,就觉得眼前这人气质独特,无法忽视,他们虽也在吃食,却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在窥探一二。 这种情况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也在变好,直到好几壶酒下肚,终于泯然众人矣。 及至此时,这群食客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转瞬就放下了,也遗忘了。 “呼……” 桌子旁,莫成君放下了酒杯,也常常的舒了口气,整个人这才轻松了下来。 有道是‘熟能生巧’,这幻法天庭用的多了,自然积累了不少经验,无论是细节的把控,还是云山雾罩的表现,那都是逼格越来越高。 而他呢,以天庭之名‘忽悠’人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是想法越来越多,从最初的拙略模仿,再到现在,他已经是真的把自己代入角色了。 换而言之,在当玉帝时,他不是扮演玉帝,而就是玉帝。 他脑海中会有两种情绪交织,一方面是高高在上,坐看沧海桑田,岁月变迁,视众生万物为蝼蚁;另一方面则慈悲怜悯,愿众生脱离苦海,超脱自在。 而在他是接引老倌儿时,他就是位好好先生,是位慈祥的老爷爷,愿意苦口婆心的教导,愿意看着自己的学生一点点的成长,如此就安乐满足。 最后成为这巡查仙官时,他可从没把自己当骗子,说出去的话,也不是‘忽悠’人的,他完完全全是以巡查仙官的身份地位去思考,去做事,去解答问题。 那时的他,真就觉得身后有一座横断万古的天庭,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好吧,他也不想搞这么复杂,但没法子。 能修仙问道的,又或者成为上位者的,哪个不是大聪明? 但凡情绪不到位,又或者有哪一点逻辑难以自洽,又能忽悠得了谁? 索性,真就是次数多了,经验也就越来越丰富了,莫成君自觉做的也越来越好了。 只是,副作用也有,这入戏太深了,出戏就极为困难,就像他刚刚那样,真的是连着灌了好几壶酒,才找回自己。 静静地,再饮了一壶‘桃花酿’,吃了点菜,莫成君终于感觉自己又行了,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 “丫丫的,我容易吗?容易吗?为了给补天教找些麻烦,我差点把自己给逼得精分了都!”
“这要不是知道天庭的老底儿,我自己都信了!”
“就是老是这么演,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要再创个什么便利些的法门呢?”
虽如此吐槽,但这一次,莫成君还是挺满意的。 也别觉得他是多此一举,着实是补天教太过神秘,他们就如同潜伏在水下的巨兽,水面上展露的点点滴滴就让人心惊的了,水下的到底有多惊人,那是谁也不知。 也别看他们搅风搅雨的不停歇,但凡不是直接对上的,估摸着没几个宗门愿意和他们反对。 莫成君这也是给逼得没法子了,‘忽悠’的自己都信了。 那下面呢,自然是看这位四皇子赵胤是何反应了? …… 对于四皇子赵胤而言,这应该又是很普通的一天。 他照常洗漱用餐,照常接见大臣,照常处理繁杂的事务,照常因某些事情发火,处置了一些人,一切日常似乎都没变。 除了偶尔的失神! 而这偶尔的失神,也被人理所当然的理解为疲劳所致。 好吧,赵胤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儿的,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可心中又有抱负未了,自是乘着这最后的掌权时间,能做多些事情,就多做些。 这‘彻夜批改奏折’都是常态了,所以见他失神,也不过是有大臣多了几句劝诫,说一些类似‘愿主子多保重龙体’之类的话。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日,赵胤是听进去了,晚上难得的休息的早了些。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真等夜深人静之时,本该是休憩的赵胤又睁开了眼睛。 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在黑夜里微眯起了眼睛,大脑飞速的运转,开始一点点的复盘。 当‘震撼’退去,理智上线,赵胤自然会泛起怀疑。 这都不是性格问题了,而是作为一位合格的上位者,多疑几乎是一种本能了。 他虽得了所谓‘机缘’,但做与不做,做到什么程度,准备怎么安排,怎么入场,又怎么收场等等…… 其实都是可以控制的,这些自然都得细细思量。 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去做些什么,而是先回忆,复盘,把所经历的事一遍遍的回想,把每一个问题所得到答案反复的推敲。 敏锐的人,往往能从一个表情,一个语气,看出不妥来,而他就是这么做的。 只是,真的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考量了三个夜晚,他终于选择了相信。 相信天庭,相信机缘,相信那位巡查仙官,因为,他完全没找到‘逻辑’不自洽的地方,更结合之前对天庭收集的种种信息,相互有了映照。 而等他最终选择了相信后,才真正着手研究起那部封神之法。 他修为不算高,可怎么说也是金丹修士了,且生在皇家,他见过的,听过的,知道的密录功法绝对远超寻常修士。 可就算是他,对于封神之法中的种种奇异思路,想法和理念,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最主要的,他通过某些手段,对照了一下自家老祖宗当年传播的鬼神之法,这两相一比较,那差距就凸显出来了。 那位巡查仙官说着鬼神之道不过是神道萌芽,确实有其道理。 如此这般后,他还是未曾有所动作,而是开始推演若是这封神之法若是彻底推广开来后,会造成的影响。 对仙门的影响, 对凡人的影响, 对官府的影响, 对皇族的影响, 甚至对这方大千世界的影响…… 凡此种种,一切都还未发生,他却努力想要推演出一个大概的结果来。 也别觉得他太过谨慎,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这‘重启封神’绝非是简单事儿。 这也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了,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凡此种种,他又是耗了足足十天的时间,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事儿能做,且有大好处,必须做! 该说不说,他虽然‘调研’的时间长了些,可一旦有所决断,立刻就开始了行动。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即不是修建封神所需的大祭坛,也不是寻找适合的封神的人选,而是联系了某个人。 是夜。 万籁俱寂。 整个皇子府邸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之中,就如同十数天前巡查仙官来的那一夜。 只是,这一次不是‘外敌’,而是‘内鬼’。 床榻之上,赵胤陡然睁开了眼睛,他微微眯眼适应了一下黑暗,就看到纱幔之外,有一个黑影静静的立着。 他动作虽然轻微,但那黑影显然知道他已经醒了,微微躬身后,开口:“暗卫末影见过四皇子。”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冥土的恶鬼开口,令人毛骨悚然,话语中,也没见多少尊敬之意。 赵胤并也没觉得不妥,更没有急着动作,而是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坐起,掀开纱幔。 他看着如幽影般的黑衣人,开口:“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
“那就开始吧。”
黑衣人并没有废话,直接抬手,掐诀,就见一股股黑气弥漫,将整个房间笼罩。 至此,从外界看,已经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而内部,却多了一个明亮的空间。 那是某种散发着光芒的法器,足足有九枚,悬浮在半空,而黑衣人做好这一切后,张嘴吐出了一件法宝。 那是一面铜镜,呈青铜色,上面的斑斑锈迹显示了它已经经历了悠久的岁月,但刻娄的繁复花纹依旧清晰可见。 而这青铜镜一出现,那九枚发光法器各有一道光束射出,汇聚到了它的一面,仿佛充能,它不断的变大,变大,知道铺开在眼前时,铜镜的另一面则开始荡漾出清晰的景象来。 那是由远而近的景象变化,能看到是一座幽深的地底宫殿,大片大片的黑暗色调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似兽似鬼,望之心寒。 而在这其中,又有一道人形的轮廓渐渐清晰。 那人似是持剑而立,如雕塑般,只是当景象拉近到一定程度,他似是有所察觉,僵硬的微微偏头,看了过来。 就这么一个动作,就能把胆小的人给吓出翔来。 可伴随着‘镜头’的持续拉近,这人的长相也映入眼帘。 那是位很老的老人,脸上都是皱纹和老人斑,虽穿着一身落满了灰尘的铠甲,但似乎已经撑不起来了,显得空荡荡的。 他也没带头盔,所以能清楚的看到,头顶已是光秃秃的一片,两旁还有些白发。 似乎是精细打理过,他把白发向上梳起,做了个‘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就是因头发太过稀疏,看起来就挺好笑。 当然,也就是看起来,因为当他出现时,黑衣人早已经跪下了,五体投地的那种跪下,连头都不敢抬。 细看,身体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赵胤要好一些,但也是第一时间双膝跪地,只是腰还挺得比直,他努力平缓气息开口:“皇四子赵胤见过老祖宗。”
那老祖宗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咧嘴一笑道:“哎呀呀,这不是小四子嘛,怎么?是想通了? 你也知道老祖宗是喜欢你的,若是不愿争了说一声就行,老祖宗总是要保你一条命的。”
他一开口,就能看到那一张没剩下几颗牙齿的嘴,笑起来还挺温和,像极了爷爷看孙子的目光。 可赵胤却只感觉浑身发寒,唯有知道这一位身份的人,才能清晰感受到那种有形无形的压迫,而这位,说‘言出法随’是过分了,但敢拒绝他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可这一次,赵胤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老祖宗,我这一次联系您,不是说要放弃,我从未想过退缩,哪怕是死在其他几位兄弟手中也是如此。”
“我今夜联系您,是想取得您的帮助,帮助我取得人皇之位。”
空气有那么几分钟的安静,静的黑衣人差点把自己给憋死,静的那老祖宗收敛了所有笑容。 他再次开口,声音中没了笑意,就显得阴森恐怖,更有股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传来,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嘛?”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就该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我不会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以前不可能,可现在不一样了。”
赵胤猛然抬头,眼神固执而灼热:“老祖宗,若是我说,我愿意完成您未完成的事业,我愿意重启封神呢?”
或许是太过惊讶,这老人又是很长时间未曾开口,直到一声似呢喃,又似呓语的叹息传来:“封神啊…… 你这是拿自家老祖宗我开玩笑呢? 小四子,虽然从你小的时候,我就挺喜欢,但这不是你能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的依仗。”
“赵胤又怎敢在您面前放肆?我既然敢如此说,自是有成功的把握了。”
赵胤的气息越发平顺:“老祖宗莫急,且听我细细道出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