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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错不在我(1 / 1)

“吃没吃,不重要。”

的确不重要,反正不吃也不会饿死。帝江作为和白泽一个级别的神兽,和寻常妖族不同,就算长期不进食,也只是身体虚弱而已,不会致死。“那我饿了!阿公陪我买好吃的可以吗?”

说完绯月就从灵荷上一跃而下,溅起一阵水花,两人的衣服又瞬间湿透。帝江不喜欢,不代表他会拒绝,毕竟还年幼的绯月站在神庙门口,一个向她伸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帝江。冷淡不是绝情,至少绯月觉得阿公不是这样的人。“……你要去的。”

帝江抖了抖翅膀,收起来之后牵着女孩的手,两人优哉游哉地在水面上行走,一路上泛起涟漪。“阿公,你的妖力很强的吧?”

绯月在神庙里的话不多,可在帝江面前却是个十足的话痨。“不强。”

关于实力,帝江并不想多说,也不想承认有关实力的任何事情。作为神鸟的庄严早就跟随神明的离去一起消失,现在帝江,无非是个能给别人带来福运的好看玩具而已。“那是有人欺负你?!”

绯月气愤地握紧拳头,“跟我说吧!我帮阿公报仇!”

绯月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他有些无语,双翼略微伸展,上面无数恐怖的创痕触目惊心。“你看到过?”

丫头心思单纯,想必也不是什么推敲得出的结果……金色的华丽双翼上布满了各种箭矢和刀剑的残片,悬挂在羽毛里面,要是他不刻意把这些展露出来,近距离看也发现不了。“没有,我上次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阿公的房间里有带血的羽毛!”

绯月也没打算在他面前撒谎,说得非常坦然。“你什么时候去过我的房间……”帝江想了想,细想也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再追究。“这不是和别的妖族打斗所致,是反噬。”

他的眸色骤然暗淡,也不清楚在憎恶何种存在——“神鸟帝江,终其一生只能不断地起舞,如果我不为了某种事物祈福,无论是存在本身,还是作为舞者的意义,都不复存在,反噬也会发生。”

绯月立刻联想到之前在湖畔远看到帝江跳舞,当时没有观众,阿公在翡龙神庙里也没有演出过……“反噬?不跳舞给别人看……阿公的翅膀就会受伤?!”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任何一个妖族都有平等地生活在灵陆的权利!不为了别人跳舞就会消亡……这种事情……怎么看可能……“准确说并不是我会消亡,而是那些人希望我消亡。”

他说得很是坦然,仿佛这件事根本无关紧要。“我不发挥价值,不行使身为神鸟的天命,渴求福运的人就会心生怨愤,最后反馈到我身上,相反,如果我为了国君和黎民祈福,我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大。”

那些箭矢,刀剑,都是帝江曾经福泽过的百姓神魂残片。依赖所谓的神鸟福泽而不断强大的国家,往后百余年,不思进取,官宦享乐而百姓废置田产,越来越多的人只是依赖着神鸟的福泽来抵御世上的不公和不幸。他庇佑的地域有限,灵界何其之大,觊觎福泽的国家又何其多?天命福泽,的确能让国家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可根本无法逆转众生轨迹的方向和根本。想争夺帝江的国家很快就踏破了他所处国家的国都,杀戮和血腥充斥在每一个曾经繁荣昌盛的城市,剩下的只有焦黑的废墟和无尽的悲痛怨恨。然后帝江就会被“请”到一个新的囚笼,继续舞蹈,给这个国家带来一时的好运和日渐倾覆的悲命。这一切都不是他能左右的,向神乞求最多也只是规避天命的灾祸——但战争和奢靡腐化都是当国百姓和权贵沉溺在繁荣假象里的必然,他又如何逆流万众之力?越是在百代万国之间流离,帝江的力量就愈发摇摆不定。盛极一时,便是福运祥鸟,一朝倾覆,便是祸国灾星。那些百姓,死前都将错误归咎于他,认为是帝江不够尽职尽责,将战争的灾祸带到了自己面前,却不明白镇守城门的军士都已经几十年未曾拔出过佩刀。他们的神魂在消散之后以同样的方式回馈到帝江身上,憎恨和埋怨变成利刃和箭矢,永远悬挂在他的双翼间,永远不得解脱,也无法摘除。那些人的业障,只能通过妖力的恢复来暂时麻痹痛苦,帝江无法改变任何人,也无法改变自己。灵界万族皆是如此,出生便只能因为血脉的差异而拥有各种各样的能力,再由力量的高低划分高低等级,最后认命一般度过庸碌一生,又或者在高位延续种族的辉煌。“这样啊…那阿公觉得这样好吗?”

绯月知道他已经很久没跳舞,翡龙也不需要所谓的福运福泽。这是一个足够繁荣强大的国家,强大到百姓有自信用自己的双手去反抗所谓的天灾和劫难。或许这就是帝江在累了之后选择在这里休息的原因吧?“挺好的,我累了,无论是跳舞还是所谓神鸟的身份。”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神庙之外,帝江正准备将翅膀尽数收敛,但绯月却上前阻止。“收着会很难受吧?”

她一边用手指帮他梳理羽毛,一边温柔地笑着,抬手将一直收拢的双翼以一个舒适的姿势伸展开来,眉头却极力压制皱起来的冲动。近乎不到一寸之间就有各种箭矢和刀剑的残片悬挂在羽毛之间,仔细看就知道根本无法拔除,已经深入骨肉。帝江喜欢在没人的地方将双翼展开,就说明的确不好受,现在却要因为和她一起出门迁就……“不收着很麻烦。”

他说得也是实话,这对翅膀实在太显眼了,城内规定所有妖族都必须最大限度收敛住人形,哪怕能够暴露兽态……这对翅膀上的古人怨念,展露出来,走在街上,他也只会被人指指点点而已。他不想如此,也不愿身边的丫头忍受旁人一道投来的目光。“不麻烦!我有办法!”

帝江愣了一下,紧接着绯月从背篓里拿出一大块白色布帘,罩在彼此身上。“这个是鲛绡!之前别国来参拜的信徒给我的,遮光和面料都很不错!我和阿公披着这个上街,就不会被看到了!”

就算她想单独把帝江留在城外进城,但听到刚才的故事,绯月也不放心把阿公一个人留在外面。“这样不是更显眼吗……”帝江有时真的不明白丫头的想法,明明他习以为常的事情,她却为了规避而大费周章。房间的摆设如此,打扫时会把他的羽毛都收集起来放回去也如此……有必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吗?“显眼也没关系的!这样阿公就不用收起翅膀,也没有奇怪的视线啦!”

绯月笑得格外开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和兴致,挽住帝江的手臂,另一只手撑住鲛绡,带着他朝着山下一路进发。银白色的鲛绡在夕色的晕染下就如同眼前的七夕灯火,当年那个懵懂又固执的女孩,也一直用全部的关怀和体贴陪伴着帝江。“绯月夫人在小时候就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好母亲的资质啊!”

帝江还沉浸在往日的感动里,夜琉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好好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你……说我幼稚?”

夜琉还是不假思索——“对啊!你不是看着绯月夫人长大吗?还要她哄着……呃唔……”帝江突然把怀中黑猫提溜在手里,很熟练地拽住他的后颈皮。“我不管你有没有自觉…你祖宗都不一定有老子活得久…之前谅你不知情…现在都知根知底了…说话给我放恭敬点!”

“你别捏着我的颈子!难受!”

现在这幅模样肯定很狼狈,他可是妖族,又不是真的供人赏玩的猫咪!“难受也是你活该!我回去睡觉了!你今天给我挂着守门吧!”

说完帝江就把黑猫用羽毛钉在高处,确认夜琉面前的妖力无法挣脱之后,闲庭信步地回了房间。“喂!你别走啊!喂——!!”

夜琉还在无助地大喊,可龙染已经休息,帝江自然选择无视,整个神庙只剩下男孩一个人被迫以妖身挂在门口,上不得下不去。心镜湖畔,千万盏花灯在空中随风飘动,浮游的光点在水面上同往来游人一同编织一场绚丽美好的梦境。绯月金色的长发被龙鼎很细心地梳起,男人的手很灵巧,似乎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了千百遍。将一根朴素又灵秀的发簪插在妻子的发间,女子姣好的面容在波光和灯火的映衬下增添了一份蜜色。“阿绯,我们上一次来心镜湖都是好久以前,说起来还得谢谢帝江……”男人最后把妻子的长发收束成宽松靓丽的麻花辫,最后用一根兰草扎好。所有备选神女在神庙经过成年礼之后,人形的年龄和身体都会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即便多年过去,龙鼎或许略微苍老了一些,可绯月依旧那般美丽动人,只是在柔美的外表下平添了一分成熟女性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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