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蹙眉向身旁的穆楚宁看去。穆楚宁亦同样有些吃惊，俊朗的面上隐隐浮着清冷的神情。“郁娆小姐！”
穆瑶冲着站在墙边的程郁娆福了一福，顺着她的目光往院门口看。程郁娆似乎在想事情，听见有人唤自己，方才缓缓转回头，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她仿佛自言自语的轻声道：“丹茗在门外鬼鬼祟祟做什么！”
穆瑶瞳孔一缩，她并未见到丹茗的影子，但程郁娆如此说，莫不是刚刚丹茗一直在门外。想到自己与穆楚宁说的话会被人听去，穆瑶便有些紧张了。在扇坊里这虽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但灵犀扇的制作，目前却是只有她与穆楚宁知晓，为的就是可以出其不意。若真在扇子上市前走漏了风声，想要通过日式扇打压东洋人，灵犀扇占领高端市场的计划怕是就会受到影响。思及此处，穆瑶微蹙的纤眉不易察觉的收紧，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焦急。“郁娆小姐，刚刚你瞧见丹茗在门外吗？”
穆瑶清眸眨动，在说话间已经舒展秀眉，掩藏好内心焦虑，试探的问向程郁娆。“是啊。”
程郁娆已然回过了神，放下扶墙的手，盈盈向两人面前走来：“我进院子便瞧见丹茗站在画坊门口，看上去有些紧张，不知是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画坊里瞥了瞥：“你们在画扇面？”
房间书案上已经被穆瑶整理干净，除了笔墨再无一物。穆瑶浅笑，却不言语，只等身旁的大少爷发话。自打从房间出来，穆楚宁便一直保持着一个旁观者的姿态，面上只淡淡没什么表情，心中却转过无数念头。此时见两人都看向自己，穆楚宁方才表情一缓，点头道：“嗯，在研究日式扇的扇面。”
说着他眼皮一抬，眸光射到程郁娆脸上：“你怎么过来了？”
被这清朗俊眸一扫，程郁娆立即觉得心脏狂跳，脸也有些微微发烫。“我来找你，爹说要与你商量上次一同制作的两批扇子的问题。”
说罢，她用帕子掩唇，微微侧头，似乎不好意思去看穆楚宁。“哦。”
对这个回答穆楚宁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应着：“那走吧。”
接着又向院外深深看了一眼方才回身对穆瑶道：“瑶儿，你按照进度开始做吧。”
穆瑶垂眸恭敬退后一步：“是，少爷。”
看着两人并肩走远，穆瑶握了握手里的草图，脸上淡笑敛去，也提步向材料房方向而去。材料房此时正忙，袁尚正拿着出货的本子同几个师傅对照货单，并没有瞧见穆瑶走进。“袁先生！”
穆瑶等几个师傅领好材料，才上前一步。袁尚回身，一见是穆瑶，原本抿着的嘴角立即缓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穆瑶姑娘何时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刚瞧见你在忙。”
“是啊，最近确实很忙，需要的材料五花八门，师傅们过来领材料也不按照制度，都是你来说一嘴，他来说一嘴的。”
这话听着有些像抱怨，穆瑶只淡淡浅笑，却在袁尚不注意时偷眼瞧他一瞧。在穆瑶的印象中，袁尚并非这么不谨慎之人，怎会在自己面前抱怨。微一思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替他在穆楚宁面前说句话。刚刚瞧着来领材料的人，大半都是程郁娆挑过去的。虽说程郁娆在穆家扇坊算是帮忙，但以她的身份，人人都要敬她是主子，她不发话，那些师傅怎么可能随意过来领材料，毫无秩序。“最近扇坊事多，真是辛苦袁先生了。”
穆瑶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只客套一句。她并不打算管这事，毕竟自己也就只是个丫鬟，程郁娆的做法她无法干预，更不能对穆楚宁说。见穆瑶如此，袁尚呵呵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摊手请穆瑶往里间走：“穆瑶姑娘也是来拿材料的？”
随着袁尚一面走一面打量材料房里的材料：“是啊，上次我说要的绫绢扇的扇面，我过来取些。”
“这个……”袁尚停下脚步，侧身朝自己右前方瞧了瞧，为难的叹了口气：“哎呀，穆瑶姑娘，上次我说了，你要的数量怕是不够啊。”
“没事，这次我只要够做五把的量即可。”
“哦，那好，那好。”
袁尚闻言，为难的神色立刻消失：“我这就派人准备好，给你送过去。”
穆瑶微一点头，表示感谢。随即又问：“不知最近扇坊可有做真丝扇？”
袁尚仰头对着库房的房顶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索，须臾才道：“似乎没有，两个月内并未见任何人来领取过真丝扇的用料。”
“好，那麻烦袁先生近两日替我查一下，扇坊还有多少可以用作真丝扇的材料，越详尽越好。”
袁尚恭敬答应，两人继续往里间走。进了里间，袁尚的两个副手并不在屋内。穆瑶扫视周围一眼，见门口也无人经过，坐在袁尚的桌案对面，手闲闲搭在膝上。“来，尝尝我老家的茶。”
袁尚热情的将看上去不久前泡的一壶茶端到桌案上，给穆瑶斟了一盏。“袁先生老家是哪里的？”
“安徽的。”
穆瑶点头，瞥了眼盏中茶：“这是岳西翠兰？”
袁尚略微吃惊的看了眼穆瑶：“不想穆瑶姑娘还甚懂茶道！”
“哪里是我懂的，只是这安徽的岳西翠兰甚是有名。刚刚听先生说老家是安徽的，我又瞧着这盏中茶外形优美，芽叶相连，十分像小兰花，故随口一猜罢了。”
穆瑶垂眸细细观察盏中的茶叶：“我猜的可对？”
“对，对！”
似是找到了知音，袁尚见有人认识这茶，心中高兴非常，脸上便掩不住笑，皱纹更深了几分。其实穆瑶对茶并不了解，只是有次在书中看到介绍关于安徽的特产时，留意到几种茶叶。当时，她只觉得茶叶的门道也如此多，好奇之下多看了几眼，不想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还让请喝茶的袁先生如此高兴。“书上说这岳西翠兰入口醇浓鲜爽，有花香味，不知是否属实，今日我有幸在先生这里看到，是要好好品尝一番了。”
说着穆瑶抬手将茶盏举到唇边，先是用鼻子轻轻嗅了嗅，随即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