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从华哲的脸上看到了一份别样的悲怆之色。“你不是不知道,跟随你的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就算家中还有人,但都是已经被父母兄弟所遗弃,就算你亲手捧着他们的骨灰回去,他们兴许在你转身的时候,就已经将骨灰撒在荒草地上。”
华哲朝前走了几步,面对面地站在罗信面前。这是罗信在认识华哲之后,听到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而今天,华哲显然也是将自己的内心都倾述了出来,他继续说:“其实,我们都不是傻子,大家都知道我们这批人凶多吉少。白天的试探过去之后,他们夜里肯定会发动总攻,临淄县城并没有重型守城器械,甚至一口油锅都没有,没有城中百姓辅助,岩无青的开水还能再泼几次?白天那些都只是试探性的进攻,他们通过两次试探,也摸清了我们的底细,晚上或者明天早上肯定是总攻。而城中百姓就算都出了城,他们能跑多远,我们既然留下来垫底,肯定都已经绝了生还的念头。只是,我很想知道,头儿你会把我们带到何地,带去何方?”
很显然,华哲知道以罗信的武功,就算他们这些人全部战死,罗信自己也能拼死杀出去。因此他并不担心罗信,但他担忧的是他们这些人死后魂归何处。这时候,罗信笑了。他笑得很开心,华哲在这个时候对他抒怀,也表明华哲是怎的将他看成了自己人。“我说过,这两百人都是我罗信的兄弟,长安城南有一个小王村,那里算是我的家乡。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那里,便是你们的归宿!”
华哲全身一怔,慢慢地他将头垂了下去。而当华哲将头抬起来的时候,罗信发现华哲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明白了!”
华哲对着罗信拱拱手,转身下楼。罗信笑了笑,他的右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拍,之后身体轻跃而起,双脚落在了栏杆上。罗信双手负背,抬眼直直地看向远方。上半夜李祐的人并没有出现,这也让罗信和杜行敏的人睡了一个安稳觉。子时一过,所有人都被唤醒,所有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直直地盯着正前方。时间在每一个人眨眼的时候缓缓流淌而过,在将近两个时辰的紧张等待里,李祐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起进攻,这倒是让罗信暗暗松了一口气。待天边微微发亮,不需要火把也能够看清几十米范围事物的时候,罗信下了城楼,站在问林小七的身边。林小七是偷儿,典型的夜猫子,天色越晚他越是兴奋,尽管一整夜没睡,他仍旧精神头十足。罗信问他:“小七,城里百姓撤得这么样了?”
“半个时辰前,我去看了一眼,差不多都撤出去了,还有一部分人带上了货物,行动缓慢。”
“我去,他们这是逃难啊,又不是搬家。李祐那混小子又不会放火烧县城,他们搬货物干什么?”
“县丞也是这么劝说的,但是那些人不听啊。毕竟那些物件都是他们好几代人积攒下来的,让他们放弃,可能性不大。”
罗信翻了翻白眼,他正要说话,一直在西北角守卫的祁高杰突然迅速飞奔而来,他人未到,声已至:“旅帅,大事不好!不知道是谁打开了北面城门,李祐的叛军已经从北面杀入城内!”
“赣!”
此时此刻,只有这一句国骂才能表述罗信的内心。敌人都已经进城,那防御城墙已经没有一丁点意义了。罗信连忙对着身边的林小七说:“小七,你马上去通知杜兵曹,其他人随我去御敌!”
罗信刚刚下了城墙,就见岩无青一身是血地从一个巷道里走了出来,罗信发现他身边也只剩下十来个人了。“石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岩无青啐了一口血痰,面无表情地说:“北门是侯定文的人打开的,他留下的那五十个杂种不是来帮忙,而是纯心破坏,他们侯定文通敌了!”
让岩无青这么一说,罗信当即跳了起来:“不好,城东的百姓有危险!”
罗信靠近东门的时候,就听前方传来了一声轰鸣,听上去就好似某样重物从高处掉下来一样。当罗信靠近东门,却发现这里竟然还滞留了大批百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还不走?”
县丞一见罗信等人身穿铠甲,连忙跑了过来:“这位将军,那候都尉已经落下千斤闸,我们出不去了!”
“千斤闸?”
罗信带着人冲到东门下,结果发现东门上落下了一个巨型铁门,这铁门看上去厚重无比。当罗信来到千斤闸下时,外边则是传来了刘承教的声音:“罗信,你这个狗杂种,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啊,哈哈哈!李祐的兵马上就到,你们就成为他们的刀下魂吧!”
此时的城门外,刘承教正带着十几名骑兵看着罗信,脸上满是戏谑和玩虐之色。“刘承教,你敢通敌!难道不怕陛下诛你三族?”
祁高杰看不到刘承教等人,但还是在罗信边上怒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