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尴尬,两人都沉默地在雨中穿行。幸好在半路遇到了寻来的吱吱,才打破了这份压抑。看见凤不念,吱吱扑到她怀里就是一阵比划。哎呀娘呀!你没事就好啊!我也晕了啊!我没保护好你啊!墨染爹不会把我煮了吃了吧?我不要英年早逝啊!我还要跟阿猫一较高下啊!你要保护我啊!我好怕啊啊啊啊啊啊!“祸害活千年,你把心放肚子里吧!”
她将猴子揉进怀里,她愣了半晌又凑到它耳朵旁,“谁是你爹?别乱说话。”
“嗯?”
墨染眉毛上挑。“啊,没什么,嘿嘿。”
凤不念尴尬地揪着吱吱的耳朵,直揪得它吱吱乱叫,才回过神来问墨染,“如果药在茶中,他们怎么不怕你也中招?而且吱吱怎么会晕?”
“花茶里添了一点春药,分量不是很多。几番观察,知我谨慎未必会喝,而你性格疏朗,根本不会拒绝。点火把的时候,将迷药放在壁炉之中,屋子狭窄,气流不畅,吱吱便难以幸免。”
墨染耐心解释,这一家人确实没有半点武功,但未必是隐居深山多年、全然不问世事的猎户,他们善于观察,又善于揣摩人心,想必历经凡俗。他猜得自然不错。在他们渐行渐远的时候,一夜风雨就这样在每个人忐忑的心上过去了,天色渐渐亮起来,小茅屋里,有人执意离去。“爹,娘。”
言亮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孩儿让二老费心费力这么多年,真是不孝,此次儿子远行,二老万万不要为儿惦记。”
“亮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老婆婆老泪纵横,一夜间几乎又老了好几岁,“十年前,爹娘抛弃故乡,带你隐居世外,远离世人纷扰,不就是为了让你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吗?”
言亮双眼含泪,捧着他娘的手,哽咽道。“孩儿曾以为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殊不知最看不起我的却是我自己。当年苦读诗书兵法,自以为有了几分墨水,就能谋得好差事养活爹娘,却在县衙选差时连头都不敢抬”“林家姑娘赠我亲手绣的相思手帕,我却因为她买菜时跟别的男人多说了几句话就醋意大发,以为她看不起我是个跛子,以为她只是戏弄我的感情,她性子烈,最后竟以死明志。”
“如今想来我真是傻,分不清真情假意,我不但脚是残的,甚至眼睛也是残的,心智也是残的。”
“儿子,不怪你。”
她拥住自己的儿子,眼中痛苦万分,“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从娘胎里带来了这残疾。”
“爹,娘。”
言亮拉住二老的手,“你们想生米煮成熟饭,让凤姑娘做你们的儿媳妇,儿子却永远配不上她。儿子一定要当面向她赔礼道歉,得到她的原谅。我们虽然穷,但一辈子没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我更不能让这个污点,伴随我一生一世,让我抱憾终身。”
“儿啊——”言父浑浊的眼睛里散发着欣慰的光,“你终于不再是原来的你了。”
“若能取得凤姑娘的原谅,就算死,儿子也算活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圆满,爹娘保重。”
言亮又跪下来,方方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抹掉眼角的几滴泪,挎上准备好的包袱,挺直腰板,迈出门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田垄上,两个老人家始终目送着他,就算儿子早已被苍茫的大山隐藏,他们也始终红着眼,含着泪,忍着心痛和不舍,遥遥望着,彷佛还能望见他一样。就算眼睛看不见了,但在爹娘的心中,孩子始终在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