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澜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短暂的失去了控制，她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孩子的耳朵，给予安抚。她冷着一张脸看向宋斌，沉静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以后不要再提我妈，你不配。”
宋斌脸色一白。他没有反驳，也不曾想过反驳。尽管她背叛了他们的婚姻和爱情，可害得她走上死路的……却是自己。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年轻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被背叛的愤怒上，他娶妻生女，想要尽快摒除这一人生的污点，想要逃离那份痛苦和愤怒。可最近几年……他经常做梦，梦里全是他们年轻时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睁眼醒来他才知道，这美好的梦有多残忍。他开始惦念起那个女人的好。惦念着……惦念着……那些恨和恼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悔恨和……思念。宋芷澜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了自己过于激荡的心绪。“关于过去，我不想再提起。既然你选择抛弃她，选择了新欢选择了新的家庭，那就不要再提起她。如果……你有良心，你就让她在地底也安生点儿，别再烦她了。”
宋斌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经血色尽褪，他仓皇地点头：“对不起……对不起……”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宋芷澜只觉得满心的不耐烦。她看着男人苍老痛苦的模样，心中升起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可她知道，这不够，远远不够。于是她眼眸暗沉了两分，忽然开口道：“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要怎么办？”
宋斌一怔，愣愣地抬起脸看向宋芷澜。宋芷澜面色紧绷，沉黑的眼眸像是会把人吸进去吞噬掉的漩涡：“这么多年，你就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吗？如果我妈什么事都没有做错，而是被诬陷的，你要怎么做？”
宋斌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神情看起来就像个病入膏肓的绝症之人，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亮似乎也就此消失了。宋斌没有回答宋芷澜的问题，或许……他也回答不出来什么。这个问题……他不敢想，根本不敢想。宋芷澜厌烦透了跟这个男人说话，她冷淡地撇开眼，伸手帮炀炀把嘴角沾上的糕饼渣渣抹掉。而就在这时她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顾斯珵的短信：[我到乐园门口了，你们出来吧。]宋芷澜抬眼看了眼外面。此时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还是阴沉沉的，看起来似乎过段时间还能下。乐园门口人山人海，想来顾斯珵开着车也进不来。于是她也没看宋斌，直接带着孩子起身，管经理要了一把雨伞便带着孩子离开了贵宾区，留宋斌一个人在原地呆坐着。因为周围人很多，宋芷澜便直接把孩子抱了起来。而炀炀也乖巧地依偎在宋芷澜怀里，餐厅里躲雨的人也很多，宋芷澜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从人群里往外走。小家伙的小手紧紧攥着宋芷澜的衣领，忽然小声道：“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宋芷澜一怔，看向怀里的小团子，不由得失笑：“对，我还有你。”
不知道小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这句话，但不可否认的是，宋芷澜那颗冰冷的心确实因为这一句话而暖和了许多。炀炀双手抱住了宋芷澜的脖子，小声道：“我也不喜欢外公。他不喜欢你没关系，你还有我，还有爸爸喜欢你。”
宋芷澜愣了下，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孩子的脸上仍是天真单纯的表情。宋芷澜本以为炀炀并不知道关于宋家的事情，却没想到……“你怎么知道他是外公？爸爸跟你说的？”
炀炀摇了摇头：“我自己猜的。”
顿了顿，“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带我见过一次他们，爸爸以为我忘了，其实我都记得……”炀炀抬起小脸看向宋芷澜，声音糯糯的：“我什么都知道的。但是……我不能让爸爸知道，他会难过。”
宋芷澜不自觉蹙了下眉，刚要张嘴问什么，白丽英母女俩忽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白丽英身体微微颤抖，看着宋芷澜的眼神带着瑟缩，似乎所有伪装的强硬都是一戳就破的假象。宋芷澜瞥了眼脸色难看的白丽英，目光冷沉得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白丽英身体颤抖的幅度不自觉加大。宋芷澜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她丝毫不怀疑下一秒她就会弄死自己。而此刻站在母亲身旁的宋芷漪也察觉到了宋芷澜的变化。之前在咖啡厅遇见她的时候，宋芷澜顶多就是冷了点儿、傲了点儿，虽然对她也有敌意，但更多的是不屑。可现在的宋芷澜……相比前几日却像是变了个人。从眼神到神情……宋芷漪也有跟母亲一样的感觉。宋芷澜看着她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那沉静目光中的恨意和杀意，哪怕迟钝如宋芷漪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几乎是在她看过来的那一刻她们就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甚至因为恐惧连手臂上的毛孔都跟着张开了。那是……最原始的，源自于动物对危机的直觉。宋芷澜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淡道：“我没心情跟你们说这些无聊的话。我也奉劝你们别随便来招惹我，后果不是你们能够承担的。”
白丽英尽管害怕，但碍于周围那么多看热闹的人还是强撑着胆子梗直了脖子：“你、你吓唬谁呢你？你……”“丽英，别说了。”
不知何时宋斌走了过来。眼见着宋斌沉下了脸，白丽英尽管满腔怨愤却也不敢再说一个字儿。对于这个丈夫，她是敬畏多过于爱意的。当初作为他的秘书她就有点怕这个威严的领导，后来顺理成章上位，这男人却也从没有过什么温柔体贴。至少，她曾亲眼见过他那样对待他的前妻。彼此相安无事的时候倒还好，但只要宋斌一严肃起来，她就觉得自己立刻又回到了秘书的身份。不敢多言、不敢反抗，像只胆小懦弱的老鼠。宋斌走上前，深沉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以及……她怀中的外孙。炀炀抱紧了宋芷澜的脖子，躲避着宋斌关爱的目光。而宋芷澜也侧过了身子，不让这奇葩的一家跟自己儿子接触。宋斌苦涩地扯了下唇，看了眼外面的天，嗓音沙哑道：“我的司机很快就来接我们了。外面……坐车很困难，一会儿跟我们一起走吧？我让司机把你们送回家。”
宋芷澜皱眉。“不用。”
宋芷澜一愣，自己还未张口，心中的话怎么经由别人说了出来？她转身看向声音来处。顾斯珵身着黑色简约西装，几缕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垂在额前，映衬着他沉黑幽深的眼眸，平添了几丝性感的危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了一眼宋斌一家三口，然后便迈着长腿径直走向了宋芷澜。“爸爸！”
炀炀大眼睛亮亮的。顾斯珵笑着揉了下他的脸，低头看向宋芷澜，语气温柔：“等久了吧？”
宋芷漪满眼嫉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