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太女沈三千,高坐龙椅上,接见突厥可汗。突厥可汗阿史德,据说是被野狼抚养而大,后被卖给贵族当马奴。武功高强,生性桀骜不驯,手段颇为残暴。曾经,有贵族瞧不起他的马奴出身,阿史德便单枪匹马,闯入那贵族所在部落,掳去最美丽的少女,其余人统统杀死。韶阳公主沈采薇担忧阿史德会当众发难三千,而朝中那群文武百官全部都是贪生怕死的窝囊废,只能凭借在兵部挂的闲职,破天荒地上了一回早朝,自然是哈欠连连。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采薇十分怀念招瑶的被窝。忆起招瑶,她略微失神。当初,她的婚事被提上议程,如无意外必定嫁给幽州节度使拓拔贺。不过,那招瑶身边的小厮云阙实在机灵,出了一个馊主意,将她如何蹂躏小瑶瑶那朵娇花的消息,传遍整个胭脂巷。紧接着,采薇又当街戏弄几个看起来柔弱可欺的世家子弟。最后,名声彻底坏掉,被小高贵妃呵斥,被大高皇后罚跪太庙,也无济于事。“大兴太女,请接纳我们突厥诚挚的敬意。本汗远道而来,听说临安贵族女子生得绰约多姿,宛若天仙,特来求娶。”
阿史德操着并不流利的大兴官话,嗓音粗哑浑厚,语调略带戏谑,一双犀利鹰谋毫无遮掩对三千的觊觎。“突厥可汗,不得无礼。”
有兵部侍郎持着玉笏出列,腰杆挺直,彰显一腔正义凛然。然后,阿史德那双鹰眸一瞪,正义凛然的兵部侍郎就吓得腿软。“突厥可汗,我临安的贵族女子,不是你说想娶就娶得。一来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来需要眉来眼去,两情相悦。本宫不才,浪名在外,至今没有哪家慈母舍得送宝贝孩儿入公主府中,如今只能金屋藏娇解一解闷。”
采薇边活动活动筋骨边调笑道,毫不畏惧阿史德投来的打量目光。“大兴韶阳公主,国色天香,何愁无嫁。”
阿史德阴恻恻一笑。语罢,采薇收拢衣领,将锁骨那朵吻痕遮掩得紧紧的,尔后凌波微步,五指成爪,下了狠手,拔掉阿史德下巴的络腮胡。“突厥可汗,得罪了。”
采薇大摇大摆地离开宣政殿。紧接着,三千假装大怒,示意曾嬷嬷传太女懿旨,韶阳公主蔑视宣政殿,对待突厥可汗极度无礼,罚跪太庙,不许探望。啧啧,采薇多年来混不吝,被罚的始终都是跪太庙。下了早朝,三千照常在紫宸殿陪太夫高长庚用膳。高长庚恢复了往日的温雅气质。梨花白袖袍,青玉簪束发,眉眼仿佛被西湖水浸润,透着诗情画意。尤其是那份闲坐轮椅的姿态,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呢。两碗白粥,一碟麻辣牛肉,一碟香油芥菜。三千轻嗅这家常饭菜香,便知出自长庚之手。“长庚,劝过你多少次了,早膳让御膳房忙活就好,何必如此辛劳。”
三千从腰间掏出素帕,替长庚擦擦额头的汗水,柔声细语道。“阿千唯有我亲自下厨,胃口才好一点。”
长庚轻笑道。语罢,两人不再言语,握着象牙筷,慢条斯理,吃相优雅。偶尔,也会你给我夹一块麻辣牛肉,我给你夹一块香油芥菜,相敬如宾,格外和谐。那站在两人身旁的曾嬷嬷,深感欣慰。早膳旁,长庚示意心腹小厮备了一套茶具。烫壶、置茶、温杯、高冲、闻香、品茶,那雪水是从素心梅上一点点收集起来,那茶叶是价值千金的洞庭碧螺春,除了一道道既定工序,还需要净手焚香,放空思绪。如此,方是茶道。三千捧着冰玉裂纹茶盏,细细品一口,顿时神清气爽。“听说,突厥可汗对皇姐这棵小辣椒颇感兴趣。”
长庚笑道。语罢,三千并不恼,却偏要将那盏洞庭碧螺春喝得干干净净,才托着下巴,冲长庚眨巴眨巴葡萄眼,露出三分小女儿的娇俏姿态,方笑道:“太夫的消息真灵动,孤也是前脚刚到紫宸殿才收到的风。那突厥可汗,道是仰慕中原文化,恳请皇姐尽一份地主之谊,游览御街。”
“阿千,这是好事。”
长庚低声道。话音刚落,三千起身,打算回清凉殿批阅奏折。“阿千,你维护皇姐的心思,我能够感同身受。但是,我担忧,实在担忧,满朝文武屈服于突厥可汗的淫威之下,要将你送出去。反正,皇姐日后诞下子嗣,也能做得大兴皇帝。”
长庚轻声道,神情落寞,眸光黯淡。他与三千成婚几年,默许大高皇后在凉州动手脚。再加上他腰骨碎裂,已经逐渐不得凉州军心。“长庚,莫担忧,就算满朝文武要出卖孤,孤也有法子自保。那突厥可汗若是继续将主意打在皇姐身上,皇姐夫可不好惹。”
三千转过身子,蹲在长庚的轮椅旁,握着长庚的手,嫣然一笑,梨涡旋转。所谓的皇姐夫,正是采薇养的那朵娇花招瑶。一炷香后,三千挥退曾嬷嬷,独自在清凉殿批阅奏折。这些年,不太平。蝗灾和洪涝交替,十分头疼。所幸,夜里安睡,时常跟长庚讨论一番家国大事,长庚提出的建议,往往避免了灾后瘟疫的发生。母后眼光不错,长庚是最适宜做太夫的。可是,她的心底始终空落落,偶尔对着半开轩窗发呆。自从大婚后,云阙的朋友九乐和阿玄会过来看望她。九乐是个话痨子,噼里啪啦,将她最近听到的趣闻全部倒腾出来,逗得三千不禁开怀大笑。而阿玄整天睡不饱的样子,又是别有趣味。蓦然,寒风呼啸,冻得三千直接打哆嗦。三千只能站起身子,将轩窗轻轻合拢时,瞧见一支素心梅簪,欣喜不已。“云阙,是你吗?”
三千将素心梅簪贴在怀里,问道。可惜,回应她的只有寒风呼啸。她贪心,不得不贪心,推开门去寻,却瞧见满脸褶子的曾嬷嬷眉头紧皱,那点贪心瞬间被扼杀。“殿下,大事不妙,突厥可汗在胭脂巷遇刺。”
曾嬷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