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徒弟。孑然一身多年,突然收了徒弟,有些伤感。”
金元宝老师顶着被欧冶子揍得鼻青脸肿的脸,嗓音里忽然带起哭腔。“三千姑娘,莫理他,他这是后悔了,嫌弃束脩六礼太少。”
欧冶子捧着一盅佛跳墙,吃得津津有味。奈何保持多年的禁欲形象不可打破,只能暗自懊恼自己当初也忒抵制得住诱惑。“欧兄,我们绝交!”
金元宝老师恼道。前段时日,是他头脑发热,受不得激将法。三千瞧出,欧冶子当真不愿意收徒儿,便将主意打在他的身上。偏偏,欧冶子这个两肋插刀的兄弟,还推波助澜。欧冶子听后,系了雪晒麻布护裙,径直开门打造兵器。金元宝老师见状,指着欧冶子的脊梁骨,气得跳脚。“金师父,您已经是第三十三次提出绝交了。”
三千老老实实地轻声道,葡萄眼儿清澈透亮,仿佛倒映出昆仑山的光影。语罢,金元宝老师沉默片刻,忽而笑得格外奸诈。“三千小徒儿,你不是想跟着欧兄学打铁?”
金元宝老师瞧见三千顿时两眼亮晶晶,心底愈发感到羞恼,便灵机一动,抖了抖亮瞎眼的金缕衣,笑得金光闪耀:“欧兄这人性情孤僻,必定不愿意教你。但是,整个瀛洲,除了欧兄,还有一位平阳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只是名声没有欧兄如此响亮。”
三千听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显然迟疑了。这位平阳夫人,她打探过,正是欧冶子的前妻。金元宝老师故意挖坑,她不介意跳下去。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这头老实厚道的小龙女,一直秉持着尊师重道的原则。当初,逍遥真人因为心疼云阙而时常冷嘲热讽,她也没有怨言。只是,三百年过去,她的求学之路丝毫没有进展。“三千小徒儿,点石成金是金系法术之中难度系数偏高的法术。它的真谛在于金字,便是不修习金系法术的也知晓。然而,领悟它的真谛,需要天赋、机遇、汗水,其难度大概不亚于妖王竞选。放心吧,为师不会害你的。为师还等着你升级大驱邪师,狠狠地打逍遥的脸。”
金元宝老师语重心长地笑道,就差一撮白胡须彰显师德了。“多谢金师父提点。”
三千老老实实地作揖。“那三千小徒儿别忘记了,每月要给为师上交孝敬费。”
金元宝老师腾云驾雾,将三千送到平阳夫人府宅门口,拍了拍三千的肩膀,笑道。尔后,当作三千是默认,就掐了瞬息诀,消失不见。平阳夫人府宅,古朴大气,估摸着上万年历史。三千敲了门,等到有仙使开门,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是龙女三千,来自妖界青丘,特来求教平阳夫人。仙使听后,砰然一声,先是颇为不耐地关门,尔后又摆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打开侧门。瀛洲多出金主,而平阳夫人乃瀛洲的大金主。别瞧着小小一个平阳夫人府宅仙使不起眼,人家千年来累积的月钱抵得上瀛洲的金主。这世道,总是笑贫不笑娼的。仙使领着三千,乘坐小舟,前往暖香坞。暖香坞,常年飘雪,清波风寒。几株红蓼开在深处,隐约瞥见倩影,别有一番情致。打了腥红毡帘,迎面扑来温香,因此而得名。“听说,你先去了欧冶子那里,再拜访老身。”
平阳夫人隔着屏风,斜靠软塌,接见了三千,语调格外慵懒,显然是刚刚起床洗漱。“欧大家不愿收我为徒,便来此处碰运气。”
三千笑道。“碰运气?你当老身的府宅来去自由么。”
平阳夫人冷笑一声,观察着三千的神色不卑不亢,心中便有了思量,摆摆手叹道:“稻香村里正缺个烧火丫头,安排上吧。”
仙使听后,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表示遵从。于是,仙使不待三千反应过来,就推搡着飞向稻香村。黄泥矮墙,墙头铺了稻茎;百株杏花,蒸出粉色云霞。数楹茅屋,顺着曲折小路,种上桑树、榆树、槿树、柘树,恰逢枝条抽出嫩芽。还有,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这稻香村,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山庄。饶是三千见过大世面,也不得不惊叹这泼天富贵。“夫人竟然看得上这丫头烧火?”
负责稻香村的老仙嬷,双手环臂,随意扫了一眼,语气泄露几许诧异,不过更多还是轻蔑。咳咳,平阳夫人府宅最擅长狗眼看人低了。“胭脂鹅脯需用十年蟠桃木,水晶肴肉需用百年板栗木,牛肉鲞需用千年苹果木,鸡髓笋需用万年荔枝木。今日夫人情绪不佳,就鸡髓笋吧。”
老仙嬷板着脸,冷声道。鸡髓笋是什么玩意儿?三千默默吐槽道。当然,三千玲珑心思,断不会傻傻地询问,平白招来老仙嬷的白眼。于是,三千寻找万年荔枝木,花了半日,看得眼睛酸痛。求得鸡髓笋菜谱,又是半日,几乎没有沾半点泉水。直至深夜,才边哈欠连连边烹饪鸡髓笋。所谓鸡髓笋,剔除乌鸡腿肉,留下骨头,敲碎骨髓,点缀在文山玉指笋盘之中,颜色黄白,卖相雅致,口感咸鲜脆嫩且清爽。这又是一道奢侈的富贵菜,三千暗自感慨。可惜,平阳夫人唤了老仙嬷,请来昏昏欲睡的三千。然后,吩咐老仙嬷,当着三千的面子,将那碟鸡髓笋倒给小猫咪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三千立即红了眼眶。“万年荔枝木,有年轮纹理、色泽、质地不均匀的,皆不可用。”
平阳夫人低声道,神色依然倦怠,示意老仙嬷取出一截样板。那截样板,纹理清晰,色泽深邃,质地细密。三千捧着样板,认真触摸,细细思考,尔后恍然大悟,连忙作揖,笑道:“多谢平阳夫人指点。”
炼金术乃金系法术独有的诀术。大部分修习金系法术的生灵,将炼金术的重心放在原材料之上。但是,平阳夫人认为,炼金术首要的关注点应是所烧柴火。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烧柴火的优劣将导致提炼出的丹药的成分不一致,那么效果也会有所差别。恰巧,提炼巨人丹所烧柴火,正是万年荔枝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