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雪尘散漫,冰龙卷掀翻无数间洞府。云阙察觉,那些冰龙卷裹着浓郁邪气,不禁眉头紧锁。采薇嫂嫂乃双身子,灵力供应不足,战斗力和防御力有所下降。他无法想象,也不敢设想,采薇嫂嫂可能遭遇被活活剥去狐皮的惨状。怎么办?他拈起金系结界,努力克制慌张情绪。结果,迎面一阵冰龙卷,割伤身体多处,血腥味瞬间弥漫。他单膝跪地,咬紧牙关,从袖口取出玉瓶子,倒出三颗上善丹,思量片刻,只吞了一颗,剩下两颗必须留给采薇嫂嫂以备不时之需。挨过疼痛后,他继续上路,掐了追踪诀。其实,他不熟悉采薇的气息,使用比较复杂的追踪诀,消耗大量灵力,乃不明智之举。但是云阙坚信,即使希望渺茫,也应当牢牢抓住,方不会后悔。这点固执性子,倒是跟失忆前的三千学了十足。他逆着冰龙卷,一间间地敲残破不堪的洞府门。一炷香后,他又邂逅长相阴柔的凡人曾善。萨摩耶犬阿忠比他初见时放大百倍,以洁白被毛护着曾善不说,还有那圈蔷薇织就的篱笆墙,蓝宝石眸子炯炯有神。“云阙公子,快过来避一避!”
曾善招手,喊道。云阙先是摇头,尔后若有所思,大步流星,走到萨摩耶犬跟前,掐了传语诀,问道:“曾善公子,可有见过穿了朱红色黑滚边捻金彼岸花纹深衣的女子?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极好辨认的。”
“你的娘子?”
曾善问道,呼出的热气立即凝结成雪沫子。“不是!”
云阙揉揉额角,掐了传语诀,恼道。“见过,是采薇夫人吧?我邀请她进入洞府喝了热茶,而她恳求我仔细讲述那位白衣飘逸公子路过洞府的回忆。可惜,我和阿忠对白衣飘逸公子印象不深,教她失望了。”
曾善浅笑道,略感歉意。语罢,云阙思索许久,琢磨不出异样,便作揖告辞。或许,他应当顺着充满危险的冰龙卷,探个究竟。他掐了换装诀,穿上临别前向有乔氏暂借的穷奇袍甲。原本就是诱骗有乔氏,未意料到派上用场。回头,他要在逍遥真人和金元宝老师面前,撒泼打滚,哭穷一番,讨要两副华丽丽的铠甲。咳咳,他此刻可没有嫌弃穷奇袍甲影响风度。于是,他拈起点石成金之金系法术,召唤出刚刚睡醒的九色鸟,进入冰龙卷。那九色鸟骂骂咧咧,嗓音之尖锐刻薄,恨不得将他撕碎,却展开绯红色屏风,将他护在身后。罢了,谁叫这条紫电蛇是她的男人。一阵冰龙卷紧跟着另一阵冰龙卷,云阙见九色鸟骂得疲惫了,便许诺九色鸟,日后做了海棠糕、桂花糕、绿豆糕、豆沙糕、芝麻糕、梅花糕、芋头糕、核桃糕、蜜枣糕、栗子糕,竭力报答。切,怎么不是以身相许。九色鸟暗自嘟囔。所幸,云阙没有听见,否则他宁可被剥皮。一个时辰后,他尚未寻到采薇,就隐约嗅到淡淡的素心梅香。糟糕,这鼻子呼吸不得,扒掉冰渣子,冻成胡萝卜。“云阙,终于找到你。”
云阙被抱得满怀。金地银线桂兔纹罗衫,配同色的十二幅湘裙,外罩银羽缎斗篷。鸦色云鬓挽起抛家髻,别了素心梅簪和蜻蜓珠花。天鹅脖颈佩着刻貔貅回纹璇玑玉平安扣,锁骨烙印孽镜梅花骨朵。细白耳垂悬挂流星坠,青葱玉笋戴上东皇钟铃铛金钏子。绰约多姿,冰清玉洁,像是揉碎了庐州月,化开了昆仑雪,熠熠光华刹那间倾泻。“不是让你陪着胖头鱼看家吗?”
云阙轻推三千,恼道。“担心云阙主子。”
九色鸟换了暗紫色屏风,昂起高傲的脑袋,拿捏着酸溜溜的语调,故意抢了三千的回答。“外边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家。”
云阙温柔一笑,小山眉舒展着芳心,桃花眼荡漾起春情。尤其眼角那颗妖娆泪痣,盛开暗紫地狱蝴蝶花,外边描了一圈银白素心梅,恰似葡萄美酒般引人吃醉。话音刚落,三千点头如捣蒜,仿佛中了美蛇计。回家的路上,九色鸟闹起脾气,任凭云阙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愿意开屏而遮挡暴风雪。怪只怪,云阙不舍得使用美蛇计。“九色鸟好像吃醋。”
三千凑近云阙的耳畔,偷笑道。“本姑娘,出身高贵,容貌绝色,灵力高强,修为深厚,如何看得上一条华丽丽的紫电蛇,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三千姑娘,你如此羞辱我,小心日后失去亲朋好友!”
九色鸟涨红了脸,气得跳脚,然后头也不回地撤去点石成金之金系法术。云阙见状,哭笑不得,这九色鸟忒傲娇。“云阙,对不起,玩笑开过头了。”
三千老老实实地道歉,葡萄眼儿一如既往地清澈透亮,却没有倒映出弱水的光影。云阙再次温柔一笑,摆摆手示意三千不必介意。于是,云阙和三千并排前行,一路缺乏交流。直至云阙脚步顿住,停在一间洞府门口。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瞧着碧草和绿桑,他如何不能确定眼前的三千正是邪灵王幽栖长庚麾下的维仪娘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维仪娘子冷声道。“三千如今唤我云阙公子,而不是云阙,因为她失忆了。你竟是不知晓,显然你听说招瑶哥哥作为评委前往大荒,便忤逆长庚,私自跟踪。”
云阙轻笑道,眉眼间透着弱水的柔和。维仪娘子不经意间扫过,嘴角融化了冷笑。“招瑶哥哥和采薇嫂嫂想必在你的洞府里做客。不如我们进去饮一碗熙眉,顺便听你倾诉衷肠。”
云阙大摇大摆地进入洞府,瞧见婢女春春,弹了响指,心情似乎甚好。他猜出,维仪娘子对招瑶暗生情愫,并不困难。维仪娘子每次招待招瑶,皆是熙眉。可是,招瑶和采薇大婚之日,维仪娘子派了春春道一句身体不适就直接缺席。“云阙,你正在进化。”
维仪娘子跟随其后,忽而冷声道。语罢,云阙明显身躯一震,握紧的拳头又立刻松开,忽略脊背冷汗,步子故作轻松,却不能改变他正在进化的事实。三千,快快恢复记忆,我担心撑不住。云阙不得不承认,三千是最坚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