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黄昏,云阙骑着高头大马,穿了一身大红捻金蛇纹圆领窄口袖袍,停顿在风止院落门口,端的是丰神俊秀、喜气洋洋。云阙跳下高头大马,尊称一声岳父大人,仍然被留渊拦住。“按照青丘风俗,需要吟诵催妆诗。”
留渊展开温润如玉的笑容。催妆诗是什么鬼?他云阙在妖界青丘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婚礼,就没听说过催妆诗。青丘狐族性情奔放,拜完天地就入洞房了。可是,云阙是个机灵人,当即领会到岳父大人想要刁难他的意思。只见他轻咳一声,负着双手,摆出长身玉立的君子风度,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这首《关雎》,是我和三千娘子的定情诗。”
“可惜了,不是催妆诗。”
留渊叹道。卧槽,苏苏吐槽得没错,岳父大人就是一块黑玉。云阙只能苦思冥想,往凡界的婚礼去寻找。凡界不比妖界,给自己安装许多条条框框,讲究仪式感。果然,半炷香时间过去后,云阙搜索了一大箩筐的催妆诗。“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云阙高呼道,务必让三千听见。“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云阙掐了传语诀,只教三千听到。“云安公主贵,出嫁王侯家;天母调天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云阙忽而温柔一笑。小山眉舒展着芳心,桃花眼荡漾起春情,血泪痣凝结相思,尤其两朵暗紫地狱蝴蝶花,匍匐在肩膀上,成双入对。留渊击掌三声,示意云阙入内。结果,阿棠站在婚房外,故意板起小脸蛋。“新娘子不是白看的,需要吟诵却扇诗。”
阿棠勾起胖乎乎的小指头,见留渊乖乖巧巧地来到她的身后,立刻笑靥如花。卧槽,他云阙连团扇都看不见,更别说三千。“素是自然色,圆因裁制功。飒如松起籁,飘似鹤翻空。盛夏不销雪,终年无尽风。引秋生手里,藏月入怀中。麈尾斑非疋,蒲葵陋不同。何人称相对,清瘦白须翁。”
云阙喜欢华丽丽的团扇,对于却扇诗有所涉猎,直接笑得开怀。阿棠听后,使劲地摇摇头,表示不满意。卧槽,这可是凡界大才子写的却扇诗!“为爱红芳满砌阶,教人扇上画将来。叶随彩笔参差长,花逐轻风次第开。闲挂几曾停蛱蝶,频摇不怕落莓苔。根生无地如仙桂,疑是姮娥月里栽。”
云阙又吟诵了另一位凡界大才人的却扇诗。然而,阿棠再次摇摇头,跟只拨浪鼓似的。“云阙,阿娘不通文墨。”
三千坐在卧房内,掐了传语诀。云阙听后,当即笑道:“轮如明月尽,罗似薄云穿。无由重掩笑,分在秋风前。”
可是,阿棠第三次摇摇头,还唉声叹气。“云阙,念《雨霖铃》。”
留渊掐了传语诀,笑而不语。语罢,云阙怔愣住了,有些半信半疑。据他所知,《雨霖铃》的基调哀怨凄婉,应当是抒写被丈夫抛弃的幽怨之情。“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云阙念得极慢,一字一顿,逐渐进入状态。他云阙曾经不就是被三千放弃过吗?但是,云阙经历过染玉后,选择原谅三千。“云阙,你要记住,无论小宝贝日后做出什么决定,你都必须原谅她。”
阿棠呜呜咽咽,却不忘记依然要哭得梨花带雨。话音刚落,三千推开门,戴着双面玉纱红斗笠。“阿爹,择日不如撞日,我建议,今天就吻醒怀远公主。”
三千笑道,梨涡旋转,眉眼弯弯,一双神似阿棠的葡萄眼儿,清澈透亮,倒映出半是弱水半是昆仑的光影。云阙假装没有听见,偷偷地给三千竖起大拇指。还是他家三千疼他爱他,舍不得他受到委屈。阿棠狠狠地瞪了云阙一眼,都怪这个阴柔货,居然蛊惑小宝贝。然后,她哭得伤心,眼泪鼻涕一大把,不再追求美感。“阿棠,先让三千和云阙拜天地,好不好?”
留渊柔声哄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阿棠带着哭腔,坚持说赞词,嗓音娇娇软软,像极了热乎乎的黑芝麻汤圆。当然,三千和云阙还要吃婚宴,不能径直洞房花烛夜。婚宴是全鸡宴,这确实是青丘狐族的风俗。辣子鸡、大盘鸡、口水鸡、叫化鸡、花雕鸡、三杯鸡、白斩鸡、盐焗鸡、脆皮鸡、红烧鸡。接着,怀远公主姗姗来迟,向留渊投去芳心暗许的秋波。“阿棠,吃石榴,石榴多籽。”
留渊顿感尴尬。“阿娘,想一想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五哥哥、六哥哥、七哥哥、八哥哥。”
三千为阿棠与留渊各自剥了一颗大红皮。阿棠与留渊分享了一颗大红皮,却将另一颗大红皮塞给三千。“阿娘,我不能吃石榴。”
三千捧着大红皮,轻声道。云阙见状,啃着鸡肉,喝起闷酒,置若罔闻。鸡肉无味,闷酒辣口,无法掩盖他逐渐黯淡的眸光,也不能忽视他略显脆弱的心灵。阿棠哇地一声,居然哭出七彩泪滴,表示她悲伤透了。三千瞧了瞧阿棠,瞅了瞅云阙,只能吃下石榴。她不想怀孕,一旦生下龙蛋,也就留了牵挂。她害怕自己贪心,反而导致龙族覆灭。而且,云阙若是有了依恋,将会活得很孤独。一个月后,阿棠怀孕,三千倒是没有反应。那颗琉金龙珠,飞入三千的体内。三千猜测,邪灵王天街茹瑰已经回归到原有的时空。于是,在云阙和留渊的帮助下,三千掐了上古诀术斗转星移,从茫茫苍穹上撕开一道口子。“小宝贝,一定要好好活着!”
阿棠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