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压倒性的战争,随后千年帝国每况愈下。永恒纪18766年,雷恩加尔率领大军冲破了千年帝国国都的防御,在“乌尔沙提”中与千年帝国展开决战,血光遮天,万骨终枯,随后这一切都泯灭在灭世的业火中,哀嚎不断。永恒历18773年,流砂帝国建立,这是混合了各种族平等发展的封建帝国,雷恩加尔则担任帝国的第一任国主。故事转入流砂纪9年,雷恩加尔宣布让位,举国哗然。直到流砂纪30年,雷恩加尔都鲜有出现在公众眼中。当时间跨过这一年,继续往前推进后,雷恩加尔似乎就被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无论在哪里,都再找不到和他有关的一切痕迹。但我坚信他还活着,是的,我是如此坚定而虔诚!他是我的信仰,像他那样构建出宏伟史诗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死呢?他用十三年的时间完成对千年帝国的翻盘,他用十年的时间戴厌了皇冠,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承载信仰……他是元帅,是国王,是教皇,天哪!我想象不出有谁能和他一样伟大,甚至连他的一半都遥不可及!就连人类鼎盛在第三千六百年出现的崩坏,也是他布置的后手力挽狂澜,至今也已过去四百多年了……可我仍要赞叹,现在仍是人类的时代,只不过是从皇权过渡到教权!人类的时代是他的时代,是属于雷恩加尔的时代!——吟游诗人,拉·赛尔·多拉维奈托……“真是精美的壁画,将战争的宏伟场面很好的烘托了出来,也恰到好处的勾勒出‘英雄’的身姿。”
青年随手将小本子揣进口袋,看着壁画感叹道。“可如师傅你所说,雷恩加尔在最终一战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圣域吧?”
老人静静坐在礼堂的角落,光线阴暗。宽大的白绸金边教袍将老人的身体裹得严实,他微微垂头,让人看不清阴影下的脸,甚至让人以为是在熟睡。直到听到青年的问话,他才慢慢抬起头来。“没错,在那个时候,他不过是圣域而已。”
老人抬起了头,白袍笼罩的阴影中发出轻笑。“可是,你千万别因此而小看他,要知道,在转移战争之前,他甚至只是个普通的战士……而在战争结束后的三十年,名面上掌握皇权的十年,暗地里掌握教权的二十年,他的可是从圣域一路飙升到了超凡。”
“那可比他独自放倒霍尔雷格要吓人得多。”
青年说。“虽然霍尔雷格是高等种族中的龙族,自身也是超凡巅峰,但终究不是无敌的存在——反观雷恩加尔那越来越可怕的成长,那才让人讶异。”
“已经没有人会讶异了。”
老人说。“那已经不存在的人,终究只是泡影,就算曾经强破天际,现在又如何呢?”
青年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根烟,轻轻点上。“每次你这样说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感叹,还是悲伤。”
“你想的太多了。”
老人摇摇头。“这次叫你来的目的你想必也清楚,那很久之前就设下的局,在今天终于要铺展开来。”
“战争么?”
青年的思绪和随着烟一起纷乱飘飞,他又不免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老人的外貌还不是老人,甚至还很年轻时,对他说过的一句又一句的话。无数记忆的线头汇聚在一起,最终就得到了那个结果。青年脸上闪过愤怒,周围的空间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我仍然记得你和我说过的话……修为越强,懂得的规则越多,就越知道该如何保存自己,如何不去触发那所谓‘注定’!你也和我说过了吧,那是你的‘注定’,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老人抬起头,被白袍遮盖的脸部阴影里,露出了一双非常空灵纯净的纯白之眸。而令人奇怪的是,老人的面部表情却十分僵硬。他只看了青年一眼,周围的空间就恢复了平静。青年眼中闪烁着的怒火越来越盛。“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的愤怒。”
老人摆了摆手。“可我真的活得太久了,活到忘记了岁月,活到忘记了生存为何物,活到忘记了自己是谁,但有一些事情,我却始终铭记,永远也没法忘怀。”
“那是在繁星满天的苍穹下,我们曾经许下的目标,也是自相遇之刻开始,对‘那个人’始终如一的感情。”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自嘲。“即使如此,‘那个人’也和雷恩加尔一样,成为只活在少数人心中的泡影,随着承载之物的消亡,或承载之物选择的遗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碎掉,再不复存在。我恰恰是那其中之一,可我不想遗忘,哪怕是消亡也好。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是支撑着我的全部……就连现在我之所以活着,也只是为了实现她未完的愿望。”
“为什么偏偏得是你去做?”
青年咬了咬牙,他狠狠地吸了口烟,让大量辛辣的气体冲入肺部,体会那种苦涩的感觉。“这是世界的棋局,如你所说,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无论我们再怎么强大,都无法干涉那个‘注定’……既然如此,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啊!任它自行发展也可以啊!”
“你知道吗?你一旦做出这个决定,那你也离你自己的‘注定’不远了!成为‘无心者’的米莉娅会杀死你,你真的希望面对这样的结局?”
青年咆哮起来,烟头掉落在地也没有丝毫理会,面容狰狞扭曲。就像孩子。“没什么不好的,因为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老人慢慢站起来,他走到青年面前,因为身材矮小,他伸长了手才拍到青年的肩。“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得我关心我的,估计也就你和当年的那些家伙了——当然,那些家伙和我的感情也已经淡到快忽略不计,但还好有你,从你还是孩子的时候开始,就一步一步陪我走到现在。”
“不光是我拯救了你,你也一样拯救了我。”
老人说着,顺手从青年口袋里顺走了一支烟,点燃,慢慢的向礼堂外面走去。他低声吟唱,渐行渐远。“世人皆称你仁慈,世人皆称你大爱,世人皆称你公道。”
“对那不敬者,赐下疾如流星的火雨,将罪恶焚烧殆尽。”
“对那虔诚者,赐下多如泥沙的财富,将大爱贯彻到底。”
“对那不义者,赐下暗如深渊的噩运,将公道刻入人心。”
“可这岂不是矛盾么?你使伪善者多如牛毛!光明中有暗,人世间有痛,虔诚者有狂。”
“即是如此,命本手中之物,何必定夺于天?”
歌声拉长,愈显悲壮。你是这样想的吗,师傅?青年想着,伸手揉了揉脸,转头看向一旁供奉着的雕像。雷恩加尔,如果从雕像上看,他真的是个很普通的男人。若是不认真仔细的看,你几乎很难将他记住,或许只需一瞬就能将他忽略。除了轮廓略显刚硬外,他的外表几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也终日板着脸,像这样的家伙,是如何与“那个人”搭上关系的呢?又是何时立下那样伟大的誓约,决心要改变这个世界?“不是我说啊,师傅,立下想改变世界的目标什么的……真的很傻。”
青年喃喃自语,伸手摸向口袋,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老人走的时候,摸走了那里最后的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