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以兄长的样子捏了捏妹妹的脸,然后也像兄长一样啰嗦起来。“艾琳娜,你也不要怪父亲。他之所以对我倾洒更多的情感,无非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我那作为人类的母亲罢了,并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如果你的性格能够稍微温和一点,而不是凡事都喜欢和他对着干,想必也会更受别人欢迎一些吧?”
“作为兄长呢,我也不太希望妹妹有嫁出去的一天……这样的心情说不定会比父亲还强烈吧?但女孩子总是有嫁人那天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当然了,像露西娅那样的家伙除外……除了莉莉丝,她估计也不会对谁真心实意的好了。还真是羡慕那家伙,应该能一直陪在莉莉丝身边吧?”
“我说这些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说,如果要选择的话,喜欢的人当然是优先项。如果没有的话,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哈根,唯一能容忍你迁就你到现在的男孩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吧?”
艾伦抬起头又想了一会,发现自己和妹妹之间可以交流的话题实在太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由尴尬的笑了笑。最后,他只是上前轻轻的抱了抱艾琳娜,像拥抱自己妹妹那样。身上也再次凝结出无数紫色的丝线,随着接触涌入少女的身体。“抱歉,艾琳娜,贝华隆特家族的各位……之后就交给你了……”说完这句话后,他松开手,从艾琳娜的身边慢慢退开,转头,视线终于扫到骑士们身上。埃索达带着满身的血口,正在向后逃窜,脸上狂喜的表情只蔓延到一半,另一半则是因疼痛而扭曲的模样;幽魂白发纷飞,只是盯着自己手中沾染着鲜血的剑,显得有些失魂落魄;而克劳德脸上是绝处逢生的喜色,面容因疼痛而扭曲,却勾起了笑,在他手上也握着剑,不过却是断掉的,其上沾染着粘稠的血。在他面前倒下一个红色的身影,剑上的血就来源于此。是莉莉丝。少女柔若无骨的身体倒在雪地上,鲜血把周围染成妖异的血色。少女的绯红色青丝在雪地上散开,似乎是受到了鲜血的浸染,红得更加诱人。她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显得很是安详。如果不去看从少女腹部鲜红的血液,甚至会让人感觉是一名纯洁的少女在这里睡着了一般。阳光也永固在少女的身上,纯净而绝美。又见到你了。艾伦握紧拳头,自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度过不知年月的时间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表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有悔恨,有痛苦,有庆幸,无数情绪在心中串成乱麻。最终还是化成一声叹气,和爬满脸颊的泪。他挥挥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骑士们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随后,他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抬头,哭丧着脸。“莉莉丝……”“莉莉丝……”“莉莉丝……”他声音颤抖,不停地呼唤少女的名字。“我回来了,我从那里回来了哦,还为你带来了‘奇迹’……”艾伦说着,突然间像老了十几岁,蹒跚着向前迈步。随着身体的颤抖,泪珠不停滴落,打在被冻结的雪地上,却不起波澜。一路晶莹滴落,他终于走到少女面前,由上而下看去,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少女的伤口——那是何等惨烈的模样啊!艾伦整个人突然跪倒,他伏在雪地上,伸出手,将莉莉丝抱起来,抱得紧紧。“呐,莉莉丝,一定很疼吧……我知道你从小就怕疼,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守护好你,所以你才受到这样的伤害……”“对不起……”他说着,终于像孩子一样哭起来。同时,他身上有无数紫色开始蔓延——那不是丝线,而是火焰!他灼烧着自己,同时也在灼烧着少女!而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随着火焰的灼烧,少女的伤口居然开始愈合……不,就连衣服,也随着火焰的燃烧而缝合起来。和之前的让人消失一样,那根本是无法让人用常理去衡量的力量!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身上的伤口尽皆愈合,衣服也变成原来的样子——一如她跟随众人走出城门之时。于是艾伦也慢慢放开了手,他重新将少女放置在雪地上,伸手抹了抹脸。“呐,莉莉丝,现在你应该不会感觉疼了,也不会记得疼……我啊,修改了你的记忆,这样很无赖吧?”
艾伦伸手撩开少女遮住眼帘的发丝,挤出勉强的笑。“但没办法啊,我已经不算是我了……如果让你记住我,作为最清晰的目睹我死亡的人,你一定会承受不住吧……会哭,会难受,会伤心,还会摆出不高兴的样子。”
他看着莉莉丝的目光愈加火热,眼神中流转着依恋、温柔、爱意、不舍和…无尽的哀伤。“那样的莉莉丝,会很让人心疼,也显得不可爱……嘛,你妹妹也一定会因为这个而找我麻烦的。”
“所以,也只有‘让你遗忘我’这一选项了。”
他轻轻叹气,似乎是想象到莉莉丝不顾形象大哭的样子,嘴角无奈的勾了勾。艾伦又伸手拨开一缕发丝,微笑。“反正你都要忘掉我了,那么我再唠叨几句,也不过分吧?”
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后,艾伦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他讲了很多很多的故事,有关于自己的,也有关于少女的,但更多的却是关于后者。他说自己第一次与莉莉丝相遇时的故事——那追溯到十三年前,刚刚具备记忆能力的男孩与女孩的故事,那年少的莉莉丝早已忘却的故事。在时间和空间皆被冻结的世界里,这一刻仿若永恒。时间没有前进,也没有倒退,处于时间和空间的夹缝。少年蹲在雪地上,满脸温柔的向少女诉说着什么。少女好像有些调皮,她躺在雪地上,红雪作被,睡颜可人,闭上眼睛对少年不理不睬。光景绝美。恍若永恒。不知过了多久,艾伦才止住了话语。已经无话可说了。他看着莉莉丝,心脏再次颤抖起来,向他传来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后,他再不能像这样细细观察着少女纯净美丽的容颜。艾伦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冲动。他俯身,将自己的脸贴近少女,似乎想要在少女柔润诱人的薄唇上轻轻刻下一吻,像是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最后也最美好的刻印。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只是转而吻在少女的额头上。“莉莉丝,我喜欢着你,爱着你,一直都是如此。”
过了片刻,艾伦抬起头,他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我曾经想过很多次,我到底会用那种方式向你表达爱意?没想到,最后还是直白的说出来了……哈哈,其实这才是最简单的办法吧,你妹妹说的对,你的理解能力真的很差,是个笨蛋。如果我能直接说出口就好了,那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吧?”
艾伦的声音逐渐模糊,身体也开始变得虚幻。摇摇欲坠,好像一阵清风都能将他吹散一般。“唉,也不对,就算改变了过程,可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毕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它是错,也是恶。”
艾伦闭上眼睛。“所以,莉莉丝,就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会有丝毫后悔……毕竟是因为你,我才甘愿成为那‘奇迹’。”
“如果有一天,你也窥见了这个世界的真相,看到它最本质的东西,大概就会重新想起我了……到那个时候,请你不要讨厌我,也不要和现在一样傻傻的哭泣……嘛,就当是想起了一个久远的朋友吧,那样我就很满足了。”
艾伦轻轻说着,身体已接近透明。而在此时,刚好有一缕微风摆脱静止,在寂静的冰雪世界悄然吹过。时间和空间的齿轮,再次坚定的向前方滚动。而随着时间的重新流动和空间的再次运作,艾伦嘴角轻轻蠕动,身体崩塌、破碎,终于完全消失在这世界上,哪里都找不到了。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估计就是刻印在莉莉丝潜意识中的话语,以及少女额头上轻轻的吻痕。或许,还有他在消散前说出的话,但在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就已经快要消散,没有被任何人听到。“莉莉丝,我喜欢着你,爱着你,一直都是如此。”
“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老是哭,也要试着变坚强。”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因为你,我才会想着改变,眼中的世界也有了更多缤纷的色彩。”
当最后一句话落下,人已不在。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唯剩风雪,一片空荡荡的白。本该变得幸福的,属于艾伦·贝华隆特的故事。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