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上午十点钟左右,正是数学课,教室里回荡着数学老师高亢又迅疾的声音,她在讲解如何通过作图来解出这道函数题。常安坐在教室里稍微靠前的位置,她不得不摆出一副认真的姿态来回应数学老师亢奋的目光,而实际上她并不能分清老师在讲哪道题,她的脑海里正在回放着上个星期看过的小说情节。短暂的下课时间她和好友进行了一场无厘头的谈话。她们谈起小说来,还有最近改编的电视剧,好友在意的是她喜爱的言情小说即将改编的电视剧。“最重要的当然是男主啦,男主一定要找最帅的,还要有那种冰山似的……就是气质,最好让某某某去演,如果男主都不好看我还看什么啊,好多小说改编成电视剧都改瞎了!”
常安取笑她。她早就对“霸道总裁”“冰山公子”之类的戏码不感兴趣了,读这些东西总让她感到很尴尬,她觉得那种处处都是一见钟情的充满情欲的世界是不成立的,与之相比,她更喜欢《鬼吹灯》或者《盗墓笔记》之类悬疑的小说。“那你看那些小说,那些世界就成立吗?”
好友翻了个白眼。“啊呀,无论成不成立,总比现实世界有趣多了不是么?与其每天待在教室里背书,在空调房里吃零食什么的,能到另一个世界去探险,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好友不欲搭理她,她觉得小说就是小说,和笑话段子和益智游戏是一样的用处,她也享受宅在家吹空调吃零食的时光,而且更要紧的是眼前的高考,就像老师说的,挨过这一阵,想要什么都有了,放假后再轻轻松松地看小说多好。常安没有好友这种知足常乐的状态,上课铃响,她慢吞吞地准备好课业习题,然后杵着下巴,一边转笔一边思考另一个世界存在的可能性。时间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常安从一场无知觉的休憩中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树林中鸟雀啁啾,薄雾弥漫,水汽顺着她湿润的发梢淌在脸颊上,合着凝固的血液汇成淡红色小溪流。常安向上仰望,看树影稀薄的梢头上缓慢移动着的日光,麻雀叫得响,也许还有布谷鸟和杜鹃,春天来了,他们要求偶,搭窝,生子,它们在天空中飞翔,偶尔落到树枝上或者死去的尸体上,梳理自己羽毛,它们是在末日之外的生灵。常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睡后她又回到现实,上课,吃饭,聊天,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灵魂穿梭在两个世界,却没有不适从感,成为丧尸常安的这一刻,这些日常的记忆都被淡化了,成为漂浮着的毫无意义的影子。总之,另一个世界的她不记得这奇幻的经历,而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丧尸的她,也找不回人类的感觉。几天前,她用那不多的人类记忆,根据太阳和树木辨清的方向,穿越了树林来到了公路旁。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天地间弥漫潮湿的气息,这种气息里蕴藏着静谧的死亡。她沿着公路而行,一路上见到了许多起灾祸,寻常可见,相撞在一起的车辆,路边的焦炭是爆炸后的遗迹,已经腐烂发臭被掏食一空的尸体,变作了丧尸而嘶吼蠕动着。她从路边的车辆遗骸中拾取了几件衣物,一件干净的男士衬衫,和宽松的米色休闲裤,就目前的情况来讲,常安很愿意凑合。车主人手里还握着一部小巧的手机,常安把手机从他只剩骨架的手里抠出来,开机,竟然还能用,但手机的操作方式却是常安所不熟悉的,它的屏幕以一种放映机的形式贴在常安胳膊上,手机主人很谨慎地设置了密码。倒腾了一番,未果,常安无奈地扔下手机。虽然缺乏导航,但在沿着公路坚定不移地跋涉了两三天后,常安终于找到了城区。曾经繁华的都市已经落败,街道上混乱不堪,充斥着搏斗后留下血迹,许多尸体已经被啃食殆尽,留下可怜的骨架残骸,丧尸们成群结队地在街上游荡,试图在废墟遗迹中寻找可捕食的幸存者。她发出的声响并没有引起丧尸们的注意,它们只是转过头来,在那枯瘦的头颅上突出的眼眶中的一对球状物体无意识地转向她,然后又转向别处,常安的气息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常安在街道上走着,满眼荒芜,满耳寂静,她是在陌生的城市游荡又好像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又都是毫无意义的。她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末日已经到来了。”
随即她又想到:“我也是这末日的一部分,”